打开窗,放进一点儿清凉的风。遥望幽邃无际的天幕,浅深交错,色调不够均匀,略白且亮的,似是几片云。数点寒星,与远处工厂的人造光相比,甚是黯淡。
再暗,那也是傲人的灿烂星光,一个坚强自然的存在,无论肉眼看到或看不到。明,或暗,不过是被浮云暂遮。它的闪烁与绽放,出自独立的内心,发乎生命的永恒,不需外部任何指令,更无关利益的供给。
而灯光,是不自主的,没有生命,若线牵的木偶,一拉闸,卡掉电的输送与供养,须臾间,消失的无影无踪。繁华过眼,只留下一片冷落无情的漆黑。
人类在生存之余,找出许多打发寂寞时光的理由,比方说,友谊、爱情,或基于血缘、社交结成的各种关系。为保证后代血统的纯正,繁衍的秩序,确保财产收益,族群稳定,又以法律和民俗的形式,为男女定下婚姻之盟。
如今的婚姻法,貌似公正。一个男权社会,又怎么能寄予太大的奢望?不过把女人当一个自带工资来源的保姆兼情妇。就这点儿可怜的底线,也未必能得到保证。
记得前些年有个成功男人想娶小三,骗大肚子的原配去办离婚,那媳妇出门前还笑着跟村里人打招呼,说是躲计划生育。这一躲就是许多年,没分到任何土地房子财产,留下三个孩子,自带一个辗转再嫁,不得安宁。
其实大多数的女人,仍保有初入世的纯真,愿望低的可以,不过想要个安全的窝,一些基本的生活物质资料,一个能听懂自己的话,相依相伴的男人。如衔泥的燕子,双双结伴,辛苦垒就爱巢,再去茫茫田野里,寻捉几个小虫儿,回来喂喂窝里热闹拥挤,喳喳乱叫的几只小黄嘴儿。
没可能获得娘家资产,还有那些土地权力的姑娘,遇到独生子,往往很大方,“婚事儿好说,别人咋儿咱也咋,差不多就行!”遇到家里有两个儿子的,有的婚前通过媒人与婆家约好条件,“不管还债,新郎的工资只能上交婆婆三分之一。”
听听,这约定,管用么?或许只有结婚那几日,瞅着满屋华丽丽的嫁妆和晃眼的钞票,笑着面对来贺喜的亲友,暂时满足一下自己小小的虚荣。繁华落尽,洗手做羹汤,接下来,是不得不面对的还债艰辛和柴米琐事。
偏偏,男人们于家花之外,还喜欢处处留情。有需求,自然有浮浪女去迎合。各种各样的出轨,错以为这是倍儿有面子,潇洒风流。
这世道,压力这么大,谁活着都不易。无论男女,偶尔来点儿兴奋剂舒缓精神,什么红玫瑰,白玫瑰,蚊子血,朱砂痣,都可以理解。若有奢望,想再上层楼,碰上浮蜂浪蝶,一时心动身动,上当破财,那也怨不得旁人。不能付出,不想陪伴,还不肯遵守对妻子丈夫忠贞的承诺,几张红票儿甩出,想于浪荡子中寻真情汉,于风尘女中找贞洁妇,只能像杜十娘于万千嫖客里求相公,佳人落水,宝箱空沉,焉能收获完美的爱情与家庭?
一向不喜《西厢记》中的张生。“碧云天,黄花地,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或许这待月西厢的爱情传奇,在最初的作者元稹手中已定下轻薄的基调。“曾经沧海难为水,
除却巫山不是云。
取次花丛懒回顾,
半缘修道半缘君。”不过是他短暂的情痴反应。遇到他的女人,得到的大多是眼泪。
不能不说,戏曲是神奇的,用夸张的手法,华美的唱腔,塑造出一个貌似痴情的狂生。得意时的颠狂,失意时的颓废,未得手前的病态,与莺莺小姐痴情缠绵后的无情薄幸,在宽袍大袖和粉彩的妆点下,都显得那么矫揉造作,虚情假意。
自然,也不喜欢那些标榜清高的道学家。情之所起,不外乎天道人伦。偶有自然流露的真情,那也是“一生爱好是天然”,非关风月,不涉艳情。过于冷静,不过是喜的不够深,盼的不够切。
林语堂的《京华烟云》,把好端端一个现代摩登女子姚木兰,错写做古时擅长驭夫之道的清和郡夫人。那女人,养着许多女子,挑合适时机,依次献给丈夫。凌晨入朝,亲自张罗打点。丈夫将归,盛装恭候于堂前。或备酒置乐,与丈夫细斟慢饮,促膝谈心,无限关怀,或诚挚劝诫。看似善尽为妇之道,实际她男人李肃对她是又爱又怕。
爱与怕之后呢?忽然想到老舍,一个在日军侵略时,抛下妻子和三个手抱牵衣的年幼孩子,声称要到大后方抗日的男人。几年后,一个拖着三个孩子辗转万里来寻他的类似王宝钏的妻子,并没有见到寒窑之后的辉煌,老舍与女秘书赵清阁分手,走了,于国难家贫之际,又去了美国,安安静静地写了一部煌煌巨著——《四世同堂》。
赵清阁亦不凡,是当时有名的才女美女画家,自此一役,终生未嫁。而老舍呢,建国后,从美国归来,继续他的荣耀作家生涯,直到WG,批斗之余,于半夜跳入太平湖。悲惨结局,不是偶然,对原配夫人薄幸之初就已注定。
杏花插满头,嫁与不嫁,全凭东风做主。结为夫妇,即便不能共度一生到白头,于半路不得不分手,当面相对,也应心存善意。想想,于万千人中,不早不晚,没有早一刻,也没有晚一刻,才得遇此人。既有缘,就应当珍惜,携手人生路上走一程。
东方渐白,忽然有些厌倦,不想再写。写这么多,有人看么?有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