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降临的时候,天地静谧,鸟儿的吱喳声都杳不可寻。鹅毛大雪时,有雪倏倏落地的声音,雪花一片片压在枝头,压在枯黄的的玉米秸秆上。不消一刻,露天所在,全都包裹着清冷的棉絮,厚厚的一层错落有致,清洁飘逸,泛着淡淡的蓝色微光,是寒冷的颜色。人们怕冰的冷,怕水的寒,但是对于雪,总会捧一捧,贴在唇边。严寒的魔鬼乔装变了变模样,竟可亲可爱了。
北方的雪开始落的时候,人们便停了当天的庄稼活。一家几口默契的协作,用塑料遮盖好秋收丰硕的玉米跺,抱两捆干柴到偏棚,抖掉晾在外面衣服上的落雪,收进屋子。
记得小时候,每当下雪的日子,母亲就会去厢房取一块肉进屋来,让早就冰冻得坚硬如石块的肉块渐渐开化。然后下菜窖,老家的菜窖类似于盖在地面以下的储存室,北方冬季严寒,蔬菜放在露天一会,就会冰冻起来,等到阳光充盈的日子,冰冻的菜叶融化,软塌塌脓肿的像流着青鼻涕一般,早就不能食用了。而菜窖冬暖夏凉,可以用来储存蔬菜和水果。在这了无生气灰黄色的日子里,菜窖的存在不仅让贫苦的人们更容易补充维生素,还给人们的生活带来了难得的生机。翠绿的卷心菜,皮青内红的萝卜,红艳艳的苹果,对于儿时的自己,菜窖更像是魔法一样神奇的存在。
母亲顺着梯子下到菜窖深处,我和妹妹趴在菜窖口张望,等一会,便看见母亲从黑乎乎的菜窖深处走出来,手里拎着的袋子也变得沉甸甸的,而后顺着梯子往上爬,可以够到妈妈的时候,我和妹妹便抢着接上来沉甸甸的袋子。打开看,翠绿翠绿的两棵大白菜躺在洁白的袋子里,一阵一阵散发着秋天的香气。我俩会继续翻找,总能在袋子底发现几个红通通的苹果,开心的不得了。那时家里没有果树,秋天的时候去姥爷家的果园,姥爷就会让我们带两袋苹果回来。在很多年里,那些苹果就是我们冬天唯一的水果。
我和妹妹总是抢着拎袋子,边跑边闹,妈妈总是在我们身后说:“你俩慢点儿!”快进屋的时候,妈妈顺手在挂在房檐上辣椒串上扯下来两支红彤彤的颜色,当初水灵灵的红辣椒已经被风和阳光催皱了皮肤,变得干巴巴的。每当妈妈有条不紊的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我和妹妹就知道,一顿丰盛的饺子宴就要开始了。
小时候我和妹妹跟着妈妈学包饺子,我没有妹妹手巧,包的饺子又长又扁,饺子馅都粘在饺子衣上。我们两个会给自己包的饺子做好记号,出锅的时候再去找,找到对方的,非常嫌弃:“我不吃你包的饺子,长得真丑!”而妈妈包的饺子,有的圆鼓鼓的像惹人爱的元宝,有的背上是好看的花纹,像一条金鱼,我和妹妹最喜欢的就是金鱼饺子。我们家吃饺子一定要伴着蒜泥的,嗵嗵嗵的搅蒜声响起的时候,饺子就要出锅了。
开一扇小天窗,让满屋子纯白的水蒸气顺着窗口慢慢流淌出去,融入窗外落雪的天地。而屋子内,一家四口团坐着,家长里短的谈天,舀一勺被醋和酱油充分浸泡入味儿蒜泥,浇在胖乎乎的饺子上,夹起来吹几口降降温度,送进嘴里,大口的咀嚼,口齿留香,喉咙一动,寒冷的胃瞬间热乎起来。
儿时家境不富裕,饺子不能常做常吃,偶尔吃一次便可以回味几天。等到我和妹妹慢慢长大,外出上学假期归来,妈妈仍然是必定会包一顿饺子。次数多了,招来我和妹妹的抱怨:“为什么总是吃饺子啊,都吃够了!”而妈妈还是不改她的习惯,总是念叨:“饺子是最好吃的东西,怎么可能不好吃呢!”节俭一生的母亲,执意要把她生命里最好的东西悉数给予她的孩子,食物范畴内,在她心里排在第一位的便是饺子了。
工作后,假期稀少,工作离家又远,一年之中回家的次数只有寥寥两次。今年年底回去,定要母亲再给我们做一次饺子,尝尝那久违的饺子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