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静谧的夜晚大概只有记忆中才有,那是少时不识月,是呼朋引伴放高歌,是独坐无眠听虫鸣。后来,回到家乡也难得安静了,无论过年的走亲串友,还是婚礼葬礼的乐器轰鸣,都写满了匆匆和疲倦。
今年,晚走了几天,有幸又逢安静的夜。
没有一点点掺杂的黑,初落其中略有一丝害怕,生来具有的胆怯会随着年龄见识的增长而逐渐消退,继而可见周遭轮廓,村路业已笔直,杨树清瘦挺拔,片片不知名的草蔫而不倒,再走一会竟发现夜愈发清楚,甚至远处的坟堆点点凸起,村里的瓦房方方正正,谁家的狗警惕冷风的侵袭,时不时叫两声,清脆悠远。
喧闹的年关终究走过,不留恋丝毫人世间的缱绻。
从门前走过,被一只猪猪侠绊一个踉跄,是两岁的小外甥女留下的气球玩具,干干瘪瘪,在风中憔悴,摇摇曳曳一点没有刚从集市上拿回来的那种灵动,欲与天公试比高的冲劲,饱胀的脸全是可爱。大姐匆匆驾车走后,亲娘收拾了一下残局,把小外甥女扔地上的羽毛球拍重新收在柜子里,等着暑假时候再用,带一句“走了,羽毛球拍又得搁起来了”,竟恍然觉得非常落寞。
大概最是别离见深情。
一个小生命的诞生,且不说高冷的生命传递的本能,或者功利的传宗接代,单单带来的亲昵和欢愉都不亚于歌颂千年的,且如昙花的爱情。我时常在想,纵古论今,歆享千年赞美的爱情竟如此脆弱。美好而又长久的亲情却退居一隅,难以理解。小外甥女在家生了病,大概农村的环境她幼小的生命有点不太适应吧,所以急忙回了南通。我妈端着每天喂小外甥女的碗,突然决定去城市里买个房子了。
今天听朋友分享的一首歌,five hundred miles,入耳就是惊艳,脍炙人口的曲调,民谣特有的慵懒,配合上绵绵密密的忧愁,离家的人大概几欲落泪,又无从哭起,只能抿起嘴唇,苦苦一笑。在这片大土地上,千万人大迁徙,走过对生活的无奈和期冀,走过每一个看起来微不足道而又弥足珍贵的失落和开心,在路上的人大概心灵最为纯粹了。
被微博上的后备箱逗笑,老生常谈却赤子之心。
上次看到有人用画方格的方式,计算我们与父母剩下见面的时间。像攥在手里的沙子,流过去的疏松质感滑过皮肤清晰入骨,然而并没有什么办法,唯念安康。
硕士毕业的时候,挚友纷纷买醉,入夜高歌,倏忽两年已过,天各一方,偶有小聚,难解离愁。
最熟悉的陌生人,走得最为决绝,海誓山盟大概只是用来回忆,五道口的十字路口从新年的第一夜刻上伤痕,借一碗忘情水可否洗掉,或者一碗孟婆汤。
人间苦乐三千三,最是别离最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