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的回忆里都有这样一些人,他们拥有温暖的眼睛和温暖的手。
入伏后四川的空气变得愈发闷热,才洗了澡,出门去买空调遥控器电池,不过几分钟,身上又是一层细密的汗。但是不管怎样,今天总算折腾完了。
书房的温度开始慢慢降低,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只开着一盏鹅黄色的小台灯。即使才喝了些酒,头脑依然清醒,盛满水的玻璃杯子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竟然微微感到有些凉。落地窗把湿热的空气隔绝开来,于是成了房内和室外两个季节的分界线。
一个钟头前,还在一场老同学的聚会上。早就习惯了那些喧嚣吵嚷又夹杂了虚伪称赞的场合,习惯了怎样在酒桌上与人进行心智上的交锋。一满桌的人,皆是踌躇满志的模样,彼此间称兄道弟地捧来捧去。这些场景都是我早就预料到的。
高中并不是和每个同学的关系都非常铁,大多数还是仅限于同学这样的定义。但是当年坐在我座位身边的三个男生,却是我那些年最要好的朋友。
那些年,最易勾起人回忆的三个字。每一次的展开都让我想起中学时代读书的夏天,晚自习前和朋友去的学校后门的快餐店,篮球场,还有周围草地那些像诗人一样流浪的猫咪。
毕业后因为选择了不同城市念大学的缘故,和他们三个的联系也渐渐少了,也是许久未见了。在去聚会的路上,我一直在想,有些朋友即使不常联系,见面时当年的那种交心的感觉肯定还在,我想我们三个就是这种吧。甚至已经想好了该用怎么样的方式问候,是像当年那样碰碰拳头,还是彼此一个真挚的微笑,然后聊聊当年的趣事。想到这些竟有些激动,步子也快了起来。
比较早地到了聚会地点,和几个已经完全认不出的同学聊了一会天,大家都在探彼此的虚实,弯来绕去,最后得到一些似真似假的话。
终于,远远的看到一个身影,阿超走路时总是一种奇怪的姿势,看来这些年他没变。他走进来,我正欲起身,突然听到他哈哈的笑声,扯着嗓门调侃自己的迟到。他没有注意到我。
他看上去老了许多。拉碴的胡须散部在下巴和脸上,眼神也没了当年的光彩,看上去也胖了许多。后来我才了解到,他毕业后去打工因为太老实的缘故吃了许多亏,后来在西藏当了一位农场管理员,这些年亦不知道他的去向。
听到这些话的时候,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这五年来,我们几乎失去了联系,他的手机号换了,也搬家了。而我却曾因为这两个原因埋怨过他的不告知。他是一个不愿给朋友添麻烦的人,从小我就知道。而这些年,他混的并不好。我为自己曾那样质疑过我们的关系感到羞愧。
餐桌上,到最后要离开的时候,为了表示自己的“心意”,我逐一敬酒过去,大家都虚假地推让一番,便撂下了。
唯独阿超,端起满满的一杯,一仰头,喝得滴酒不剩。大家都起哄叫好,说再来一杯,他果真又干掉一杯。
那一刻,突然有些想哭,好多年没有过的酸楚感。想起以前高中发生的每件事,历历在目,一起翻墙逃课,一起喜欢上同一个人,一起为了高考熬夜到12点,一起说要永远保持住联系,还要当彼此孩子的干爹。
后来我拉住了他,他也没有再喝,只是一直笑着拉着我问我这些年做了哪些事。我想他大概是喝醉了。
另外两个朋友我始终没看到他们的身影。或许,他们在另外某一桌,亦或许不曾来过。
聚会中的每个人看起来彼此都很熟络,彼此称兄道弟。而那心,却是在这样黏稠的热情里,愈发隔得远了。
晚上22点。
窗外的天空黑地如同墨水浸染过一般。
空调遥控器上显示室内外温差5度。
这5度已然是两个季节。
而我们弄丢的这五年,却早已把我们分割成两个世界。
我们都在各自的路上走的越来越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