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都谈过几次恋爱?”熄灯后小A裹在被子里问道,“请按床号作答。”
“三个。”
“两个。”
“两个。”
轮到我时,我停顿了半晌,有些尴尬地蹭蹭鼻子说:“没……谈过。”
“真假!?”寝室顿时惊呼一片,“不信……”
“真没有……”
“其实没有告白,拉过手的也算。”
我沉思了一会儿,开口说:“真的没有,不过我有一个暗恋十几年的人。”我掰着手指头数了数,“断断续续大概十四年吧。”
喜欢窃听别人八卦永远是所有女生的共同点。我话音刚落其他几个人的眼睛冒着绿光直勾勾看着我,异口同声道:“那人长得得有多好看,能让你喜欢那么久。”
“其实也没有多好看。”我调出手机中的一张照片,是某年秋天我和陈成的合照,也是唯一一张我保存至今的合照。照片中上身穿着被他涂鸦过的校服,下着黑色阿迪运动裤的陈成坐在车子上瞪着站在他对面身穿一身红白相间校服拼命往他书包塞刚从北购买回来的红牛和葡萄糖的我。我们的身后是一排整齐的银杏树。
“哎呀,小伙儿看着真精神。”室友咿咿呀呀地叫着。
我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接过手机,忽然想到那天我与陈成的对话。
“你快点要不然该迟到了,下午运动会我得跑三千米。”陈成催促着,“你买这些红牛葡萄糖干嘛,你想喝死我啊。”
“放心吧迟到不了,三千米我怕你受不了,你上场前你记得喝一罐,下场后记得喝一罐,再喝点葡萄糖补充能量。”我拉好陈成的书包,“我和你不是一个班的,我不能当叛徒,所以不能给你加油了,但是我的心永远向着你。”
“我知道啦,快点上车了。”陈成拍了拍自行车的后座,“你发小绝对不会给你丢人的。”
那场比赛陈成得了第一。
比赛结束后,他拿着奖品——一个黑色的笔记本去班级找我,众目睽睽之下将本子递给了我,骄傲地挑着眉说:“高雅,给你。”
若不是班主任在旁边,若不是陈成此刻满头大汗,我几乎以为自己是坐在老楼下的台阶上,陈成手里拿着不知道谁给的玩具跑到我的身边,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说:“高雅,给你。”
接着他坐在我的旁边,教我摆弄着手里的东西怎么玩。
好似寻常往事。
和陈成的第一次见面,时至今日我都记的尤为清晰。
那是六岁那年,被隔壁家的小霸王抢去了手里刚买的棒棒糖的我,正蹲在地上委屈地嚎啕大哭。被爸妈寄养在奶奶家的陈成刚巧看到这一幕,气鼓鼓地推了小霸王一个趔趄,一把夺过他手里的棒棒糖,昂首挺胸地说:“我妈说了抢别人的东西是不对的!”
没挨过欺负的小霸王瘪瘪嘴看着比他矮半头的陈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屁滚尿流地回家找妈妈去了。
我坐在地上定定地盯着陈成手里的棒棒糖,又一次哭了起来。我真的不在乎欺负我的小霸王是否被打跑,我只在乎陈成握在手里的棒棒糖。
“别哭了,糖给你吃。”陈成递给我棒棒糖。
“本来就是我的。”我接过棒棒糖抽噎着说。
“我知道,”陈成站起来,“你为什么不打他呢?”
“我打不过他……”
“打不过也要打啊。”陈成像个小大人似得叹了口气说,“算了,”他拉起我,“我叫陈成,你呢?”
我望着面前的陈成,心里竟然觉得我就是昨天晚上看的童话故事里的落难公主,而陈成就是过五关斩六将解救我的白马王子,如果他再白一点就好了。
“我叫高雅。”我嗫糥着。
“以后我罩着你。”陈成拍拍胸口,黝黑的脸蛋上露出一口大白牙。
这句话如同魔咒一般将我和陈成捆绑在一起,在往后的十四年中都未曾分开过。我们小学同一个班、初中同一个班,甚至高中都在一个学校读书。
而那时的我肯定也没有想到从我说出名字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掉进了一个名为陈成的囹圄里。
从一年级起,我就看出陈成是特别有人缘儿的那种人,活泼好动,长得还挺好看,美中不足的就是太黑了。班级里的同学都愿意跟他玩,偏偏我这人有一怪癖,就是不愿意靠近特别炙手可热的美好事物。因为我一直觉得美好事物都会自带光芒与温度,他不仅给了你光明,也同时留给了你任何时刻,只要你稍不留意就会被灼伤的安全隐患。所以每每陈成和一帮人玩时,我都会躲在角落里像个深闺怨妇一样盯着他。久而久之陈成也发现了我这一怪癖,某天他在放学的路上问我:
“高雅为什么人一多你怎么就不爱搭理我了呢。”
我漫不经心地踢着路上的石子说着:“我不喜欢众星捧月。”
“众星捧月是什么意思?”陈成问我,“和披星戴月是一个意思吗?。”
“回家查字典去。”我白了他一眼,加快回家的步伐。
“哎,你等等我。”陈成也紧走两步撵上我。
我不知道陈成到底查没查字典,我只知道从那天起只要我出现在他的视野里,不管他是在和男生踢球,还是和女生玩丢口袋,都会撇下那一帮人朝着我奔来,无一例外。
大概是三年级的自习课上,那个时候我还留着长发,后面的男同学恶作剧地用绳子将我的辫子和椅背绑在了一起。碰巧我要去问班主任一道我解不开的数学题,猛地起身,直接被绑在椅背上的辫子给硬生生地拽了回去,动作幅度之大引起了班主任的注意。班主任皱着眉头问我干嘛,我连忙小声说着没事儿,低着头假装继续做题。
这时坐在我斜后排的陈成蹭地站起来,特别生气地对着那个男同学说:“喂!你把高雅的辫子解开。” 全班的目光刷地向我们三个看齐,这里面自然也包括班主任。
“你们在干嘛?”老师生气地质问道。
“老师他把我辫子绑在了椅背上。”我握着马尾辫委屈地说。
老师帮我解开辫子,然后勒令那个男同学出去,之后扭头又问陈成:“陈成你又在干嘛?”
“他把高雅的辫子给绑了,我让他给解开。”
“这也是人家的事情,你不好好写作业,东瞅西望什么?”
“……反正他欺负高雅就是不行。”陈成的声音越来越小。
“你也给我出去。”
陈成哀怨地瞪了一眼班主任,灰头土脸地走出教室。
陈成走出去的那一刻我记忆尤深,不是因为他被老师赶了出去,也不是因为他上课替我出头,而是他用几乎别人听不见的声音说:反正欺负高雅就是不行。
那是我第一次感觉有人保护真好。
下课后,很多女生都一脸羡慕的问我,为什么陈成对我这么好?
我带着骄傲地笑容看着正在擦黑板的陈成说:“因为他是我发小啊。”
“我也好像要这样的发小啊。”
“只是我一个人的发小。”
恩,没错,只是我一个人的发小。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看到这句诗第一反应就是觉得它是我和陈成的真实写照,我扯过陈成的书,在书的扉页上一笔一划的写上它。陈成歪着脑袋看了半天,挠着头皮问我这是什么意思,我微微一笑告诉他我也不知道。
之后陈成所有的书上都写满了这句诗,最后演变成只要一发新书陈成就把书丢到我的桌子上,认命似得跟我说写吧。
我在陈成的书上写过很多不一样的诗句,比如: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再比如: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陈成只知道这些诗词的含义,却不知道这是一个女生在懵懂年纪的最初告白。
六年级最后一场考试结束之后,所有人都哭的一塌糊涂,很多人都是因为舍不得班主任,可我却是害怕不能和陈成上同一所初中。
我问陈成:“咱们还会上一个学校吗?”
“当然,我户口在我奶家,我们肯定是一个学校的。”
那就好。我在心里默念着。
幸运的是我们不仅是一个学校的,还是一个班的。
上了初中的陈成个子蹭蹭的长,直逼一八零。不知道是因为长高还是对国足太失望,陈成迷上了篮球,一有工夫指定跑到篮球场去打篮球。而我则成为了陈成的御用管家——帮他拿水,拿衣服,拿毛巾。陈成每进一个球都会朝我望一眼,眉眼之间透着一股得意劲儿,好像在和我说你看吧,我又进球了。惹得周围的女生羡慕嫉妒恨,身在其中的我内心真是爽极了,在那个当时年少青衫薄的年纪,还有什么比自己喜欢的男生眼睛中只有自己更值得开心的呢? 记得初二暑假的一个晚上,陈成要我陪他去篮球场打球。那个时候我还有‘九点之前必须回家’的门禁,已经七点多了,我心思着也陪他玩不了多久,就推辞不想去。可固执如陈成一定要我出去,并且再三保证九点之前一定把我送回家。
一进篮球场陈成就像一匹脱缰的野马,还是一匹眼睛里只有篮球的野马在篮球场轻快地跑了起来。我坐在观众席上,笑着和死党讨论八卦,偶尔扫一眼刚刚进球的陈成,眨眼之间就到了八点四十。
“陈成!”我向刚刚进了一个三分的陈成招手。
陈成小跑向我,接过我手里的水说,“咋了?”
“八点四十了我得回家了。”
“这么早?”陈成说,“再玩一会儿呗。”
“不行,现在要走。”我蹦下台阶。
“肯定不能让你过九点回家。”陈成看了一眼表,“现在八点四十,我再玩十分钟,正好我也累了,咱们打车回家行不?” “我家离篮球场一共几步路啊……”话被一旁挤眉弄眼的死党打断。
“我说你俩怎么个情况啊,感觉你俩好像是过上日子了呢。”
“谁……谁和他过日子了!”我瞬间面红耳赤,哀怨地瞪了一眼陈成说,“你在这里玩吧,我可以自己回家。”我说着就往外走,心里想着死陈成我再也不和你出去玩了。
没走几步陈成就追了过来,拦在我面前说:“你还真走啊。”
“你让开。”我白了他一眼。
“得,我错了还不行。”陈成赔笑向我道歉,“我送你回家,但是你明天得陪我出来打球。”
“行。”我点点头。
在路上我和陈成你一言我一语的闲聊,陈成突然无比郑重地说:“咱们俩要是一辈子都这样该多好啊。” “才不要。”我嘴上虽这么说,但心里却思忖着,是挺好的,要是一辈子都这么走下去该有多好呢。
中考之后,我和陈成拿着差不多的分数进了同一所高中,只是这一次幸运之神并没有眷顾我。我和陈成分到了不同的班级,两个班隔了一条长廊。
从知道两个班级距离这么远后,我就一直特别不开心。陈成似乎看出了我不开心,拍拍我的肩头安慰说:“离得远也没事儿,我晚上依旧送你回家,早晨依旧在那个交叉路口等你。”
“好吧。”我叹了口气,转身回班。
我和陈成家离学校远,每天都要骑自行车上学。恰好有几天陈叔叔回来了,每天晚上都开车来接陈成,以至于那几天都是我一个人独自回家。也恰恰是那几天,我遭受到了第一次平白无故的暗算——我的车胎连续三天被放气了。
我自认为活的很低调,也没有招惹过谁,但是车胎一连三天漏气肯定是有人故意为之。我正检查车胎还剩多少气时,推着自行车的陈成从后面拍了我一下肩膀说:“这么晚了不回家干嘛?”
我扭头看到已经跟夜色融为一体,只剩下一口牙在飞的陈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陈成一愣,有些嫌弃地问我:“你怎么了?。”
“我……车气被人放了。”我指着瘪掉的车胎说。
“还真是。”陈成捏了捏车胎,“你别哭了,今天我先送你回家,明天我一定查出来放你车气儿的这个孙子是谁,非薅着他打一顿不可。”
第二天陈成直接翘了三节晚自习,躲在车棚里看是谁放的车气儿,还别说真让他给找到了。那小子刚要放气儿就被陈成抓了个正着,陈成薅着他的脖领子,直接给他了一拳,然后问他为啥要放车气儿。
那小子揉着肿起的眼睛说他也不知道为啥,是他老大的女朋友让他放的。
陈成问了那小子老大的女朋友在几班后,下课铃一响直接拉着我到高二某班堵她。
“要不你别问了,毕竟是高二的,万一她男朋友打你怎么办?”我畏畏缩缩地说。
“打我我不会打他啊,我陈成是从小打到大的,要是一对一指不定谁打谁呢还。”
我撇撇嘴,我总是不明白陈成身上那股不管对方是谁总有一股敢死队的冲劲是哪来的。
到了教室门口,陈成嚷嚷着:“某某某给我出来。” 一个染着黄色头发,一看就不是啥善茬的女生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陈成面前,仰着头,趾高气扬地说:“找我干嘛?”
“你凭啥放车气儿啊。”陈成毫不示弱地低头瞪她。
女生丝毫没有注意到陈成身后我的存在,她冷笑着说:“凭啥?凭她抢了我朋友的男朋友。”
陈成惊诧地扭头看着我问道:“你抢人对象了?”
“你总跟我在一起我抢没抢人家的对象你不知道吗?”我皱着眉头从陈成身后走出来,看着那个女生说,“是我抢了你朋友的男朋友吗?”
“你是谁啊?和你有关系吗?”
“那你为什么放我的车气儿啊。”我一字一顿地说。
这次轮到那个女生惊诧了,正当这女生不知如何解释时,另外梳着沙宣头的女生从教室里走了出来。
“怎么了这是?”女生问对面的黄毛。
陈成说明了原因后,女生微微一笑说:“是我朋友不对,我替她和你们说对不起。”
这句突如其来的道歉让我又些招架不住,我连忙摆手说着:“没关系,没关系。”
陈成却摆出一副大少爷样说:“这还差不多,”然后盯着道歉的女生问道,“你叫什么?”
“宋然。”
这时我第一次听到宋然这个名字,在这一刻我丝毫都没有想到今后这个女生会给我和陈成带来怎样的天翻地覆。
一切都已经是命中注定。
送我回教室的一路上,陈成都在向我念叨着“那个叫宋然的女生身材好好啊。”、“宋然长得也真漂亮。”之类的话。凭借我对陈成的了解,以及女人的第六感,我都能察觉出陈成对这个女生特别有好感。
于是我问他:“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女生?”
“哪个啊?”陈成装傻充愣。
“宋然啊。”
“还好吧,感觉她挺懂事的。”
我看着陈成胸前的那朵向日葵,酸溜溜地说:“你就是欠发芽了。”转弯回了教室,没理会一副不懂在说什么的陈成。
陈成隔天就跑到高二要了宋然的联系方式,高年级的就是和新生不一样,宋然丝毫扭捏之态,落落大方地给了陈成联系方式。
陈成没皮没脸地追求宋然的生活正式拉开了序幕,他白天死缠烂打紧跟宋然的脚步,没事儿就往宋然班里跑,给宋然送各种好吃的东西,晚上又拉着宋然聊闲篇。在陈成这种狂轰滥炸式的追求之下,宋然并没有丢盔卸甲缴械投降,她依旧像屹立在海上的礁石一般岿然不动。
对于宋然的这种态度,我是在意料之中的,毕竟觊觎级花的又不只是陈成一个,陈成要是这么快能得手那才是见鬼了呢。
一个月后,陈成的努力终于见了成效。那是一个令人混混欲睡的午后,宋然举着陈成送她的奶茶,对陈成莞尔一笑:“你会写情书吗?”
“……会……吧……”陈成拉着尾音瞅着我。
“那你如果可以连续十天送我不重复的情书,我就考虑做你女朋友。”
“没问题!”陈成眼冒绿光一口答应了宋然。
再回家的路上我问陈成:“就你那语文水平,你能写出十封不重样的情书吗?”
“不是还有你吗?”陈成贱兮兮着看向我。
“我是不会帮你的。”我嫌弃地拒绝道。
“够不够朋友!”陈成勒住我的脖子,“从小打大我都罩着你,你帮你老大一次怎么了!”
“你离我远点,谁是你小弟啊!”我狠狠地拧了一把陈成的胳膊内侧。
陈成一边骂娘,一边吃痛地松开我。过了一会儿,他又一次凑过来:“高雅……”
“没戏。”
“你就帮帮我吧,我给你买费列罗。”陈成哭丧着脸,双手合十看着我。那感觉特别像一只为了主人手里的火腿肠就放弃狗格摇尾乞怜的狗。
我翻了个白眼,终于妥协:“我帮你写,不过……”我晃着三根手指头,“三大盒。”
“坐地起价。”
“那你自己写。”我站在家门口,摇晃着脑袋。
陈成纠结了一会儿,硬生生地送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字:“行。”
“记住了是三大盒,大盒。”
下午上学,陈成把三大盒费列罗丢在我的车筐里,愤愤地说:“你赶紧给我写。”
“放心吧。”我连看都没看车筐里的费罗列直接瞪车子走人。
收人钱财,替人消灾。我奋笔疾书,连课都没听,一下午的功夫就完成了陈老板交代给我的活儿。我大摇大摆地把十封情书递给了站在我面前的目瞪口呆的陈成说:“保证里面没有一句是重样的。”
“我操,你也太牛逼了,这么快?”陈成扑啦啦翻着情书,“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我以后是要当专栏作者的人,这点搞不定我就废了。”
“高雅,”陈成从情书里抬起头特别正经地问我,“你愿意我把这些情书给宋然吗?”
“我……跟我有什么关系。”
“换句话或你愿意我和宋然在一起吗?”
“……你开心就好,关我屁事。”我没再和陈成有过多的纠缠,扭头跑回了教室。
真的,我特别害怕陈成追问我,我害怕一激动就把我死守十年的心事告诉他,最后落得连朋友都做不成。
如果不喜欢我,为什么还要征询我的意见呢?
很长时间之后的某一天,宋然笑着问我那些情书是不是出于我之手时,我一脸惊愕地看着她问她是怎么知道。
宋然笑着回答我:“那些情话明明就是一个女生再向一个男生告白啊,陈成怎么可能会写出这种情书呢?”
“这样啊。”我有些紧张地咬着吸管。
“高雅你是不是有喜欢的男生啦?”
我心虚地瞟了一眼陈成,模棱两可地说:“猜对了我就告诉你。”
我之所以能这么快的写完十封情书,完完全全是因为我喜欢了陈成近十年,这十年中我有太多太多的情话想要跟他说,纵然这些情话终将会交到别的女生的手里,只要他看过,不管他是怀着怎么样的心情看完的,总之他看过了就好。
其实陈成和宋然在一起后,我真没体会出多大的失落感,无非就是去食堂吃饭的时候多了一个人,晚上要先把宋然送回家然后再回家。可能是我神经大条了一些,但是我当时真是这么以为的。
春风一吹,宋然的生日也要到了。一次陈成跟我商量要送宋然什么生日礼物时,陈成突然话锋一转问我:“高雅你喜欢谁?”
我俩眼一瞪,冷汗直冒,这货不会看出来我喜欢他了吧。
“没……没有吧。”
“不可能!”陈成贼笑着看着我,“快点说!”
我看这阵势觉得我要不说出来一个人,陈成都不能让我回去上课,只好随便地挑了一个迎面走来的长得还算干净的男生,然后装作小激动似得说:“就是他。”
“他啊。”陈成露出了一个迷之微笑。
第二天我去食堂找陈成和宋然吃饭,我就明白了陈成为啥会露出迷之微笑了!因为这个男的根本就和他一班的!
“徐玮,”陈成挑着眉向徐玮介绍我,“高雅我发小。”
“哦。”徐玮不咸不淡地看了我一眼,低头继续吃饭。
陈成看着我说:“高雅,这是徐玮,我班的!”然后对我使了个眼色,意思是放心吧,哥们肯定帮你帮到底。
我心中真是有一万匹草泥马在奔腾啊!陈成你他妈还真把我的事儿当成你自己事情办啊!我感谢你八辈祖宗!
我揪着陈成的校服袖子把他拉到一旁说:“喂!你疯了吧!你真以为我喜欢他啊!我就是随便指了一个人!”
陈成却不以为然,拍了拍我的脑袋说:“跟我你还害羞什么,反正有我呢,放心吧。”
“……”
自己说的谎话,跪着也要编完。撇开陈成深信不疑这一点,其实假装喜欢徐玮还是有很多好处的,比如吃饭的时候,旁边多了一个人也就不会觉得自己形单影只。还有正当合适的理由接着厚脸皮陪着陈成去打篮球,最最重要的是能消除宋然的戒心并且还可以继续给陈成带东西,只要前缀加上我这是给徐玮买的,顺便给了买了一份。所以徐玮的出现,对我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我开始在陈成和宋然的面前格外关照徐玮,打球后的脉动、受伤后的云南白药、犯错后的三千字检查……总之我能想到的女追男的方法统统都用上了。
我一边卖力的演出,一边又害怕徐玮真的喜欢上我。不过还好,徐玮并不喜欢我。他在宋然生日那天晚上放学给我发了好人卡,还安慰我说,其实我特别好,要不是他有喜欢的人,肯定会喜欢我的。我极力忍住内心欢呼雀跃的心情装出一副伤感的样子和他道了别,随后一溜烟地跑开了,心里念叨着陈成宋然你得等我啊。
我跑到约定的路灯下,只看到了陈成那辆特地为宋然按了个后座的捷安特。
那两个人去哪里了?我东看西望,忽然发现悦色烤鸭店围了一圈学生,受好奇心驱使,我跑向那波围观群众。我拨开层层人群,映入眼帘的一幕却让我坠入冰窖。
我看到陈成单膝跪地亲手为捧着一大捧玫瑰花的宋然戴上他从爱恋珠宝里买的戒指,然后宋然弯下腰吻了跪在地上的陈成。
那一刻他们堪称……佳偶天成。
围观的同学鼓掌起哄,根本没有人注意到藏在人群里身材矮小、表情木讷的我。
回家的路上,细心的宋然察觉出我的不对劲,关切地询问我怎么了。
我看着宋然那张洋溢着幸福的脸,又望了一眼同样幸福感爆表的陈成,一瞬间泪如泉涌。
宋然和陈成被我的死样子吓了一跳,更加着急地追问我到底怎么了。我不能告诉他们真实原因,只能借口说我被徐玮拒绝了。
“操他妈!明天我就揍他一顿。”陈成咬牙切齿地说。
“是我……是我……”我抽抽搭搭地说,“是我不够好,他才会喜欢别人的。”
我都忘了我哭了多久,只记得宋然站在家门口,一脸怜悯地握住我的手说:“是他不配你。”
那一刻我多想告诉宋然,并不是他不配我,而是我和他之间夹了一个你。
我和陈成推着车子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两人都不发一言,有默契地保持静默。终于在等第三个红灯变绿的时间里,陈成打破沉默。
他干咳了两声,然后搂住我的肩膀说:“还会有更好的。”
我抬头仰望他棱角分明的轮廓,隔着自行车抱住了他恸声大哭,陈成身体僵了三秒,随后也紧紧地抱住了我。
那是我们在有联系的十四年里,唯一一个拥抱,一个隔着自行车的拥抱。
那个自行车就像一个无法逾越的鸿沟,让鸿沟那头的陈成永远都看不清我嚎啕大哭的真正原因。
那是我第一次意识到,在陈成心里我和宋然终究是有区别的,就好像他可以送我好多东西,唯独不会送给我代表承诺和爱意的戒指与玫瑰。
这件事情仿佛是我和宋然的分水岭,让我越来越清楚的意识到我和宋然的身份是不同的分水岭。
陈成这人除了黑之外,他还有一个特别大的缺点,就是爱强迫别人喜欢他喜欢的东西,球星、乐队组合、作家,只要他喜欢的他就会统统灌输给别人。比如他热爱的五月天,比如他的老大科比。我这个喜欢科比的伪球迷就是这么被他一步步带起来的,只要一有NBA的直播或者重播他就拉着我看,然后给我讲这个是加内特,那个是艾弗森,后面的那个是科比……
我看的眼花缭乱,只好问他:“哪个是你最喜欢的球星?”
“科比啊!”
“长什么样啊?”
“就这样。”陈成指了指他手机屏保,“我老大帅吧。”
“挺帅的。”
我用百度百科查了科比的所有资料,认认真真地浏览他的每一张照片,直到科比的模样深深地刻在我脑子里,直到再和陈成看球的时候能一举找出科比。
NBA篮球赛湖人对战公牛的那天,我兴冲冲地给陈成打电话说:“你看没看球啊,科比那个扣杀绝了。”
“我从来都没有看见过任何一个女生像你一样那么喜欢篮球,那么喜欢科比。”陈成在电话那头恭维我。
“少来。”我看见科比又进了一个球,激动地说,“又进了!又进了!”
“真假!?太棒了!”
“什么就真假,你到底看没看啊。”
“我没看,我和宋然在外面呢,不说了我先挂了啊,宋然不懂篮球,咱们俩说话的话她都听不懂。”
“哦。” “明天告诉我谁赢了啊!”
“哦。”
挂断电话后,我索然无味的又看了两分钟,有些负气地关掉电视,回屋看书去了。
我只是一个伪球迷,我喜欢科比的一大部分的原因是因为陈成喜欢他,如果陈成都没有看这场球赛,那么我实在不知道我捧着电视看科比的意义何在。
后来五月天的演唱会也是,因为宋然高三了不能去北京看五月天的演唱会,陈成生生地把我俩攒了半个学期的钱买的门票低价卖给了别人。
看着门票转手卖给别人的那一刻,我的心都要被满满的无力感敲碎了。
在我的面前,他的唇齿和缄默全都是因为另一个人。
高三那年,大我们一届的宋然考去了秦皇岛,陈成和她开始漫长的异地恋生涯。
宋然临走前,陈成信誓旦旦地向她保证,自己一定好好学习,大学去秦皇岛找她。
这个誓言没有等陈成自己不攻自破,就被宋然狠狠地击碎了。
我清楚的记得那是一个阴雨绵绵的下午,陈成把我叫到走廊的窗边,他双手撑着窗台目光远眺,声音特别轻地问我:“高雅,秦皇岛在唐山的哪个方向啊?”
“不知道。”我如实说。
他冲我特别凄凉地一笑,随后把手机递给我:“我和宋然分手了。” “不是吧……”我难以置信地接过手机,特别简单地一句话:分手吧,别联系了。
“我其实早就察觉到了,她上了大学后就不爱搭理我。”
“都会过去的……”
“我没事儿,”陈成长出了一口气,“分了就分了呗,我一点都不难过。”转身,扬长而去。
看着陈成有些寞落的背影,站在窗边的我长吁了一口气,他们终于分手了,我和陈成中间再也没有任何阻碍了。
我这种可笑的想法一直持续到晚上第二节晚自习下课,喝地跟滩烂泥似得陈成找我之前。
我看着眼前狼狈不堪的陈成,短暂的欢愉顿时烟消云散。我没有想到陈成能被伤的那么深,也没有想到在这段原本不属于我的感情里,我也没能全身而退。明明他们已经分手了,我应该高兴才对啊。可是看到如此消极的陈成,我的心像被针扎过一样疼。
我把陈成连拖带拽到操场,坐在主席台的台阶上,陈成的头靠在我的肩上,口齿不清地说:“给宋然打电话,打电话……”
我着急忙慌地掏出手机,哆哆嗦嗦地摁下宋然的号码。
宋然的电话不是正在通话中,就是无法接通。忘记了打了多少遍,她才肯接通电话。
“小雅。”
“宋然,你和陈成和好吧。”我哀求她,“他现在真的不成样子了。”
“小雅,对不起。”宋然沉默了一会儿,“我和陈成不可能复合了。”
“就还有不到一年了,为什么啊?”
“没有为什么,不可能就是不可能复合了。”宋然决绝地挂断了电话,手机里传来一串仓促的忙音。
我仍然不死心,接着给宋然打电话,宋然再也没有接过。
我扭头看着嘴里呢喃着宋然的陈成,心中顿时百感交集。她都不要你了,为什么你还想着她呢?你为什么就不能站在你身后的我呢?
越想越激动,越想越不甘心,又一次不争气地哭了。
每次只要我一哭,陈成绝对是一级警备,这次也不例外。
“你怎么又哭上了啊?”陈成强撑着坐起来看着我,“现在要哭也是我哭吧。”
“我给宋然打电话了,宋然不接。”我抹了把眼泪。
陈成拄着腮看着我,然后宠溺地揉了揉我的头发:“高雅你好像傻。”
“你才傻。”
“我也傻。”陈成接着揉我的头发。
我打掉陈成的手说:“发型都乱了。” “你有发型吗?”陈成恶作剧似得把我的头发都弄乱。
我伸手也揪着他的头发不放。
打的正欢时,陈成一改嬉皮笑脸颇为正经地说:“高雅你说以后我们两个就这么过下去多好?”
“什……什么?”我的手悬在半空,“什么意思?”
“就是像那些广告里演的那样三十岁时,你未嫁,我未娶,咱们俩就在一起。”
我的脸涨的通红,半天才吐出一句话来:“我不干。”
“我是怕你嫁不出去,同情你才这么说的。你看我像娶不到媳妇儿的人吗?”
“陈成你大爷。”我故作生气地使劲把陈成的胳膊拧变了形,眼睛中却乐开了花。
我生怕这句承诺是陈成酒后一时兴起说的玩笑话,第二天我在北购路口看到揉着脑袋打着哈欠的陈成故意说道:“活该让你喝了那么多酒,醉的跟摊烂泥一样。”
“谁喝醉了,”陈成狡辩,“昨天我说的话,我都记得。”
“那你说说都说什么了?”
“我说了……”陈成突然怪叫到,贱兮兮地指着我,“我不告诉你,我都说什么了。”
我脸一红,蹬上自行车就要走。
“生气了啊。”陈成看我沉着脸赶忙握住了我的车把说,“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我扭过头看着他:“说吧。”
“三十岁你未嫁,我未娶,咱们俩就在一起。”
得到满意答案后,我得意地咧一下嘴角,又害怕被陈成端倪,板着脸说:“不是这句。”
“那是哪句?”
“你说了从今天开始叫我爸爸。”我冲他做了个鬼脸,一溜烟地骑车子走了,”儿子,爸爸走了啊。“
“我他妈什么说过你是我爸了!”陈成在后面追着我喊。
那句话被我奉若神祇,也暗自期待着三十岁那天的到来,我守得云开见月明的那一天。
高三下学期我去了外地读书,和陈成也仅仅只是偶尔打几分钟的电话,偶尔用QQ聊一些只言片语。
陈成告诉我他体育校考拿到了沈阳体院的合格证,我在这头高兴的又蹦又跳,因为我也想去沈阳,这就意味着我们大学四年依旧在一起,也兴许这辈子都不会分离。
高考结束后,我丧心病狂地把所有的志愿都填到沈阳,搜索着沈阳好玩的地方,好吃的特色小吃,想象着我和陈成一起去这里玩,那里吃的场景。
现实猝不及防的给了我一击——陈成根本就没有报沈阳体院,他报了秦皇岛的一个三本。
我在电话里追问他为什么的时候,他淡定地回答了我,学体育学够了,太累了。
多么冠冕堂皇的一句官方的说辞啊,而我去信以为真,完完全全地遗忘了身处秦皇岛的另一个人。
对于他和宋然又和好的这件事请,陈成说是想给我一个惊喜,就没打算告诉我。我听到这里只好苦笑,哪有什么惊喜,这分明是惊吓。
我是在陈成生日那天才知道他和宋然破镜重圆了。之前的几天,我问陈成想要什么二十岁生日礼物。陈成告诉我,你能来就是最好的礼物。
这句话如同一针强心剂,我匆匆忙忙地用12306订了陈成生日那天最早的一列动车,已经没有了二等座,我又舍不得坐一等座,只好买了无座,生生地站了三个小时才到。
一出火车站,我看到了裹着厚厚棉服的陈成,以及他……他身边穿着灰色大衣的宋然。
一时失神,手里洁白的围脖掉在了地上,沾染上了一大块肮脏的污渍。
“怎么回事儿啊你?”陈成捡起围脖,“晚上我回寝室给你洗吧。”
“宋然?”我定定地盯着她。
“小雅,好久不见。”宋然给了我一个拥抱。
“你们……”我的眼睛穿过宋然的手臂看向陈成。
“我们和好了啊。”陈成搂住宋然,“我一到秦皇岛我俩就和好了。”
宋然腼腆地一笑,拉起我的手说:“小雅,其实我也同样放不下陈成。我和他分手就是害怕他大学不来秦皇岛……”
我厌恶地抽出手,目光涣散地看着他们:“和好了啊……”勉强扯出了一抹微笑,“恭喜啊……”
不是都那么决绝地说过不合适,再没有和好的可能性和好了吗,为什么你又会那么轻易地答应跟陈成复合了呢。
在餐桌上我像一个千杯不倒的酒蒙子,一杯一杯地喝,一杯一杯地向宋然敬酒。
“宋然,我祝你和陈成百年好合。”
“宋然,我祝你和陈成重归于好。”
“宋然,我祝你和陈成一辈子都幸福。”
“宋然,我求你别再和陈成分手了。”再也不要给我希望了。
“宋然……”宋然你为什么还要出现在陈成的生活里呢?
“宋然……”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
“宋然……”
宋然第二天还有考试,没陪我们玩多一会儿就走了。聚会散去,陈成和在秦皇岛的死党一同把喝得烂醉的我往宾馆送。
真可笑,宋然和陈成分手那天,陈成喝的跟一滩烂泥一样;而他们和好之后,身为陈成发小的我喝的也如同一滩烂泥一样。
“陈成!陈成!陈成!”我抱着柱子一边吐,一边喊他的名字。
陈成拍着我的后背说,“怎么喝的这么多啊。”
吐完之后,我拎着水瓶,摇摇晃晃地立在他的面前,特别正经地问他:“你和宋然还会不会分手?”
“……大概不会了吧,我打算留秦皇岛了。”
“那我呢?”我把水瓶砸向陈成,“那我呢!我怎么办呢!”
“小雅……”死党伸手拉住我,却被我甩开。
“喜欢了你十四年的我怎么办啊。”我蹲在地上,双手抱膝,呜咽着说,“我们不是说好三十岁要在一起的吗!你和她不分手我该怎么办呢!”
陈成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半晌,他缓缓地蹲在我的身边,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伸手想要为我擦点眼泪,就像小时候一样,却被我躲开。
“你走吧……”我有气无力地说,“走吧,我求求你走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陈成没有说话,继续抬头想要为我擦眼泪。
“走啊!”我推开他,“求你了。”
在我一遍遍的哀求下,陈成无奈地摇了摇头,与我渐行渐远。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我穿好衣服,在死党的陪同下,踏上了回沈阳的火车。
一个男生在车厢里弹着吉他,神情地唱着《不想和你做朋友》。 电光火石间我再也无法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不顾旁人投来的怪异眼神,趴在桌子上歇斯底里。
哭到最后连我都嫌弃自己,在心里喊着,操你妈高雅!你他妈别哭了!
可是眼泪依旧止不住地往下掉。
哭过之后,删除了陈成所有的联系方式。
在删掉他所有联系的第二天,我的手机被陈成打爆了,五十多个未接电话,一百多条短信,我统统都没有回复。
很久之后,我的手机再次收到了陈成的一条短信,陈成发短信问我:为什么我们会成为现在的样子,难道做不成恋人,连朋友都没得做了吗?
我望着屏幕上的那行没有温度的文字,潸然泪下。双手微颤地打下对不起,沉默了许久,终究是没有勇气发出去。
我有很多的话想告诉他,告诉他我一个脸盲究竟花费了多少时间与精力才能在那么多NBA球星中一眼就能认出科比;告诉他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五月天,我最喜欢的还是那些年默默无闻的逃跑计划。让他知道我隐藏了那么多真实的属性,仅仅只是为了迎合他的喜好,到头来却惘然一场。
还记得你初三那年给我听的《不归路》吗?其中一句歌词是“我没有退路,尽管你也千辛万苦。”,在我鼓起勇气向你坦白这十四年心意的那一刻,我何尝不是怀着“我已经没有退路”的念头呢?毕竟我认识了你十四年,也整整喜欢了你十四年。既已告白失败,今后的我不论以何种身份站在你的身旁都是尴尬,还不如直接到此为止。
突然之间想到了高二那年,你和我去电影院看《一代宗师》,散场后你问我:“宫二最后为什么不用仅剩的时间和叶问在一起呢?”
当时我没有回答你的话,现在我想我告诉你,宫二小姐之所以会说我只能喜欢你到这里了,是因为叶先生的身边有了叶夫人的存在,再也宫二小姐的位置了。
“叶先生,说句心里话,我心里有过你,不怕说出来,喜欢人不犯法,可我也只能喜欢到这里了。”
所以,陈先生:
人生如棋,落子无悔。非得要我说哪里遗憾的话,我只是想回到你问我是否愿意你和宋然在一起的那一刻,认认真真地回答你:“不愿意。”
一辈子太长了,对不起,请原谅我只能陪你到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