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CHEF.第七章

老胡.腐竹烧肉

  “我是一名私人厨师,为客人提供上门烹饪的服务。行走在各家各户的厨房里,听着各种各样的故事,客人品味他们喜爱的菜肴,而我在品味着他们的人生。”

  老胡,转行前的同事,忘年交。我还在做工程师时的那所公司里唯一的酒友。

  79年的老胡,年长我很多,赶在计划生育政策出台之前出生的老胡还有一个年长他2岁的姐姐。老胡至今未婚,算得上是钻石王老五了。有趣的是,他姐姐也至今未嫁。真是奇葩的一家人。

  老胡身量不高,个头才齐我肩膀上下。长得很沧桑,却不让人讨厌。虽然身材有些矮小,但做人做事却很精致,尤其是工作上的技能我一直是很佩服他的,尽管技术员干的活儿都是熟能生巧,只要认真谁都能干好,但是这并不影响我唯独对他是很敬佩也很信服。

  老胡属于干一行爱一行,干一行精一行的典范。从他手里出来的东西,几乎没有次品。他习惯一个人做事,不喜欢有人帮忙。觉得手多了就难掌握质量,他从不做没把握的活儿。这点跟我很像,搞不定宁愿不搞,要搞就要搞出个样子搞出个水平。对手艺的高要求也相应的让他对手里的工具有很高的要求,他手里的工具都是一流的,这就是他的原则: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只有高水准的工具搭配上高水准的技能,才能成就高水准的工艺。

  这种思想也感染了我,可能也就是那几年受他的影响,我现在对手里的工具的要求也相当高。谁会像老胡一样为了一个电气接头特地去买一把近千元的电烙铁和一卷原装进口的焊锡丝?一如我一般,有几个人愿意为了一把料理刀花去近五位数的价格,等上一年之久?这是对“业”的尊敬,也是对自己的负责。我觉得很好!

  老胡爱酒,甚至有些嗜酒。无论手头有不有下酒的菜,只要酒兴上来,他都能自斟自饮好一阵。不见得喝得多少,却离不开这杯中之物。而老胡之所以能成为我的酒友,完全取决于他的酒品。在我眼里,酒品如人品,酒品不好就是人品不好,所以没有酒德就是没有德,不值得交。

  老胡能喝,但始终会醉。而他醉了就闭嘴睡觉,绝无多话。从来不借酒撒泼,倚疯儿撒邪。其实老胡平时话也不多,会让你觉得很难接近。就像我第一次见他那样。

  第一次见他,是我工作第三年,有一次临时被抽调去帮老胡。那时的我,甚至不知道这个单位有个老胡。老胡一般都在各个项目上来来回回,公司却很少回。作为工程师的我也不会全天候的坐在公司里,也需要下到项目上,只是我们之前从未合作过。领导通知我,去老胡的项目上帮忙,其实我是很不屑的,因为工程师负责的事情跟技术员负责的事情完全不同。工程师很少需要自己动手去做什么,而真正的实施者就是技术员。说白了,有点藐视他。

  但是见面的那一刻我被镇住了。

  一个人,六个机柜,一百四十多台设备,四百多根线路,一间300平米的会议室,还有一个15平米的机房。我只听说这个项目是他一个人完成的,所有的设备调试,线路连接,接头制作等等等等,你能想得到的工作都是他完成的。而叫我过去帮忙只是因为有一块幕布需要一个个子高一点的人帮忙挂一下而已。我甚至无法相信,眼前的这个一米六的小个子能有这么强大的技能水平,而来之前我打听到他原来只有中专的文化水平。那一刻让我觉得我应该走上前去为我的藐视道歉。

  帮忙的那天,我问他:“这些都是你一个人搞定的啊?”老胡嘴里叼着烟,手里做着事,漫不经心的的回答我:“是啊,一个人。我的事都是一个人做,不要别人帮忙。叫你来,就是因为我矮。你们这长得高的,还是有好处啊!”他哪里知道我心里的惊讶和赞叹,跟他嘴里的轻描淡写有多大的反差!

  那天我第一次跟老胡一起吃饭,第一次看见他喝酒,他问我要不要一起喝点,我拒绝了。嘴里说要工作就不喝了,而心里却是因为我不愿意跟不熟悉的人喝酒。我说:“上班做事就别喝了。”他却回答我:“不喝点,做事哪有劲?”

  那次之后对他的印象就是做事厉害,喝酒跟做事一样厉害。

  后来老胡随公司两个工程师去到了外省,常驻那边做一个项目。而我则在之后的一个时段里被派去做技术支持。他们在那边租了房子,自己做饭,也就成就了我们之间更深的友谊。

  去到那个项目之前,包括老胡在内的同事,都不太了解我平时是什么样子。同事这种关系往往就是这样,如果不是天天见面,也就很难有特别深厚的交集。加之这个行业的特性,我们无法像白领那样天天能见面。这也就让他们对我会做饭这件事觉得很惊讶。那段时间,我分不清自己是技术支持还是家政阿姨。每天花在做饭上的时间几乎跟花在工作上的时间差不多。

  那段时间我们每天都会围坐一桌吃饭喝酒,聊工作,聊生活,渐渐的成就了几个大男人的友谊。而老胡和我总能喝到最后,其他的人却很难陪好老胡。尽管老胡喝困了,我也喝醉了。我却很喜欢跟这个比我大出很多的老男人喝酒。

  之所以提起老胡,是因为最近老胡又约我喝酒了。老胡也是我辞职转行之后,为数不多的还有联系的老同事。至于找我喝酒的原因,他恋爱了。

  老胡说手里有瓶不错的酒,问我上哪里喝?我告诉他来我家,我给他烧两个菜。

  老胡爱吃的东西不多,腐竹烧肉是一道。

  肉选带皮猪五花为宜,洗净刮皮切成2厘米见方的小块。先用葱姜水焯去血丝,然后加少许盐,用九成热的油煸炸至肉皮稍微变色,盛出备用。

  腐竹需要用凉水发开,浸泡的过程需要三到四个小时。如果很急,就用70℃左右的热水浸泡,看到腐竹的颜色变淡,体型基本伸开之后马上转用凉水降温,用冰水回韧会效果更好。 发开之后的腐竹切食指长的段儿,备用。有时我也爱把腐竹扎成腐竹结来使用。

  锅里备少许底油,把肉放进锅里翻炒几下,加入清汤或者清水,漫过肉即可。大火烧开,可以适当加入一些八角、桂皮、干辣椒、香叶等香料,也可以选择放一块用刀背拍过的老姜和几粒大蒜。最重要的是加入老抽和少许的盐,让肉充分入味上色。开锅后转小火,慢慢烧制。

  锅里的汤汁收到只有原来的一半时加入腐竹同烧,同时加入两粒冰糖提鲜。

  汤汁收到粘稠,腐竹柔韧,猪肉酥烂的时候,菜品即成。

  不久,老胡来到了我家,带着他说的好酒。而他爱的腐竹烧肉,也端到了桌上。

  这可能就是男人的友谊,一道菜,一壶酒,是酒肉朋友,又不仅仅只是酒肉。

  印象里已经有一年多没有跟老胡见面。虽然偶有联系,但从未多聊。这与老胡的性格有关,他不爱多说话。但是今天,饭桌之上,推杯换盏之间。他却说了不少。

  记得就是那年,我们一起出差外地。我曾经问过他,为什么一直不找个女朋友?

  他有些戏谑的跟我说:“找个差不多年纪的,我没车没房,怕人家看不上。找个年轻的,我长得不高不帅,怕人家嫌弃。找个年纪比我大的,我还有个姐姐呢?我又没法接受。我吧,没有多少钱,喝酒抽烟,女孩子都不喜欢。最主要是现在的女孩子都是这不会做那不想做的,娶个媳妇回来还得我照顾人家,什么都得我做。那多不自在,还不如单身呢?”

  当时听到他这么说,也不知道该这么反驳他。觉得他是单身久了,可能习惯了。

  而这次吃饭,我又问了他类似的问题,他却给了我不同的答案。

  “老胡,这么多年没找对象,这会儿怎么想着找一个了?”

  “你以为我真不喜欢女人啊?我也想有个伴啊。只是怕耽误了别人啊。想想看,我学历不高,收入不高,长得也不高,什么也没有。人家女孩子图我什么呢?我娶个媳妇回来,她跟着我生活过不好,自然就不会快乐,既然不能开心,那干嘛要勉强人家和我在一起呢?这就是我以前的想法啊!不过自从跟现在的女朋友接触久了,就渐渐明白一个道理,两个人的生活是两人的,不仅仅是只要看到自己的付出和压力,而是互相分担和理解的过程。没有谁规定,日子好坏就是哪一个人的事情。什么事都应该共同努力,这才是一个家啊。”

  “哇哦,你快成哲学家啦!”我不禁感叹,感叹的并不是老胡能说出这样的话。而是生活,爱情,经历,就这样眼睁睁的改变了一个人。虽然他依旧爱喝酒,依旧喜欢吃腐竹烧肉。

  不久,我收到了老胡的请柬。他好事将近,我也不禁替他高兴。过了而立之年,人可能更容易在短时间里想明白一些问题吧?我不知道我的而立之年会是怎样。不过我承认,对待很多问题我还很年轻。

  老胡说的话,其实每天都能在微信微博等等一系列的地方看到类似的版本。有的甚至写得很有诗意。但是一个人真正要明白一个道理,却必须要自己亲身经历才行。我能理解老胡说的,确实为一个女生着想,那样的出发点都是好的。谁也不愿让身边的另一半受到伤害。至于老胡的转变,我可能还不能一下顿悟,还需要岁月的磨练才能理解得更加透彻。

  人生就像一壶酒,一道菜。需要自己细细的品味,认真的去做好每一个环节。才能体味其中蕴藏的精彩,才能收获到美好的结局。

  “我是一名私人厨师,为客人提供上门烹饪的服务。行走在各家各户的厨房里,听着各种各样的故事,客人品味他们喜爱的菜肴,而我在品味着他们的人生。”

  老胡,就像一壶好酒,需要配上一道佳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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