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重了呢”
母亲用专业的姿势扒开她的嘴,一只手掀起上唇,另一只牢牢钳住下巴,审视的目光与久远年代里检验牲口面貌体态的商人有了巧妙的重合。
她略略仰头,尽量把分泌的口水咽进嗓子里,在体面与危险之间选择了前者,毫不犹豫地承担可能呛到窒息的风险。这似乎是她们一家的通病,独自一人无论如何自毁形象都不在乎,可如果有旁人在场,哪怕是存在血缘关系的亲人,也要竭力保持那点可笑的尊严。
奶奶是,妈妈是,她亦如此。
所以在这般令人尴尬的场面下,说出“我想看看有多严重”简直和当场穿错袜子一样羞耻。至于去牙科诊所于众目睽睽之下张大嘴巴,口水掺血流在棉球上供人观赏,身体大概会在大脑做出决定前先叛变一枪崩了自己。
她绝不允许自己做出如此没有尊严的事情,所以即使是和喜欢的对象谈恋爱有了矛盾,认错的那一方也绝对不应该是她。
如此一想,心底那点愧疚和不安仿若早春初雪,阳光一晒便了无痕迹。就这样想着“之后去喝杯茶”那般使人愉悦的安排,她收回了自己关注手机的目光,原本沉闷的情绪也因此轻盈明媚起来。
手指夹着白色塑料棒的母亲见状挑挑眉,重新把淡红色的药膏厚厚涂抹在她牙龈和嘴唇的缝隙里,脸上的表情和手上的动作依旧专注和冷淡。母亲的顾客大概也是喜欢这幅专业的模样,所以才几十年如一日的光临美容店吧,虽然她们都很难看就是了。
“怎么?”
注意到她的目光,母亲转过头,露出的五官无一不精致,皮肤很白,没有这个年纪女人的细纹和松弛,在旁人看来,大概和橱柜里面无表情的人偶娃娃没什么两样。
“你简直就是冰做的”
她又想起那个男人评价自己的话,绷不住的笑意泄露出去,嘴角却没有按预期弯出弧度,依旧是平平的一条直线。
啊呀,差点忘了,她从六岁开始就没有笑过了。至于原因,女人眨眨眼睛,难道你不知道笑容会滋长鱼尾纹吗?
“一切阻碍美丽的行为都罪大恶极。”
奉为家族真理的名言,为什么其他人都不懂呢?尤其是男人,明明一开始都说喜欢我冰美人的样子,可是时间一长又说出“你太可怕了”这种话,真是的,两面三刀也该有个限度,怪不得爸爸爷爷总是活不长。
她摇晃自己白白的脚丫,垂头欣赏冷白色灯光下精致的躯干,那含在唇齿缝隙间的药膏,因为重力原因自然而然滑落,尝起来有腥甜的滋味。
如果这是恐怖背景的故事,那么肯定会有人会猜所谓淡红色药膏添加了负心男人血肉,然后把她描绘成一个心理变态的魔女。说这话的人大概不知道血液干枯后混在药膏里会有种恶心的臭味吧,那种浪漫主义的手法除了满足罗曼蒂克小说里爱人骨肉交融的幻想,除此之外没有一丝一毫的实用价值,反正她是不会干的。
真正的罗曼蒂克应该是你打开手机等待男友的回信,知道他有提出分手的可能,但绝对不会给他这么做的机会。
“我绝对不会成为被分手的女人”
药膏开始起效,疼痛渐渐被舒缓,取而代之的是令一种新的痒意,蔓延滋长,破土而出。
( 写这篇小说的唯一原因是我牙疼,巨tm难受,所以不死人不开心,本来这应该是一篇甜文来着,如果你相信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