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下午五点四十了,杨阳拿起手机发了条信息给老赵:赵哥,晚上喝酒吗?这听上去是个疑问句,但实际上是肯定的问法,因为老赵会给出肯定的答案。一分钟不到,老赵的电话打过来了。杨阳问:“喂,赵哥,晚上怎么说的?”老赵说:“晚上就咱俩喝吗?”“那要不再叫两个人吧,听你的,我怎样都行。”“你还在宾馆吗?”老赵又问。“对啊,还在108房间。”“那行吧,我等会儿过来。”挂了电话,杨阳躺在床上。顺手拿起了电视遥控器,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这是他来东北具体是沈阳的第二个年头了。他是在11年4月份入职沃高机械公司做一名销售。机械公司的销售主要的工作就是常年在外跑客户。杨阳现在也是这样一个生活状态。入职第六天公司就安排他跟一位师傅出差大庆,没过多久就定下业务区域。考虑到杨阳比较年轻,年轻人需要多锻炼,就安排在了沈阳,直到现在。杨阳最喜欢看体育频道,电视里正放着欧冠联赛,杨阳认真的看着。一阵敲门声,杨阳一翻身从床上爬起来,开了门。一个肥肥的脸跃入视线。“赵哥,来这么快!”“那可不,刚给你回了电话,就收拾收拾出门了。”其实老赵的家离杨阳住的宾馆不远,就二条街的距离,走过来十五分钟的样子。老赵是东北人,老家是铁岭的,杨阳经常拿他开心:你老家就是赵本山说的那“大城市”嘛。老赵大学是在沈阳工业学院学的机械制造,毕业后就定居在了沈阳。老赵抽出根香烟递过来问到:“今天咋说,想吃啥?”杨阳接过香烟说:“要不烤肉吧,再整点白的。”杨阳又问:“就咱俩吗,你不是说再叫上两个的嘛?”老赵吐了口烟说道:“给他们打过电话了,老大已经在家做饭了,三哥今天晚上约了客户,结束了会打电话给我。”老赵所说的老大和三哥都是当地人。老大是沈阳机械厂三厂的一个车间主任。老赵毕业后被分配到他的车间,然后两人就这么成为了哥们;三哥是老赵转做销售后认识的一个供应商。因为经常业务上往来,会共同赚一些“零花钱”,彼此也都心照不宣,慢慢地也成为了生活上的朋友。一根烟抽完后,收拾东西,杨阳和老赵出门到了他们常去吃的一家烤肉店。这家店是典型的东北风格,店里基本上没怎么装修,就摆了五、六张桌子,每张桌子中间都挖了个洞,专门放了一个火炉子,炉子里面用木碳烤,上面再放张铁丝网,抹上油就可以开吃了。两个人坐下,点了五六盘牛羊肉、三四盘蔬菜、二碟佐料和一瓶沈阳当地的老龙口酒,把外套脱下挂在椅背上。杨阳问老赵:“赵哥,今天咱俩喝一瓶估计喝不了,你知道我的酒量的。”老赵推了一下眼镜,笑咪咪地说:“这怎么可以,酒已经开了”。说着就往杨阳的酒杯里倒酒,“这开了的酒是肯定要喝掉,我多喝一杯你少喝一杯就行了。”杨阳也无言反驳笑了笑默认了。很快一杯酒已经下肚了,看着烧了通红的木碳和在铁丝网上滋滋做响的牛肉块,老赵问杨阳:“小杨,你现在和老薛在鞍山的项目怎么样的。看你俩整天往那跑,见到领导了没有?”小杨夹了一块烧红的牛肉,蘸了点面前的佐料,放进嘴里,边嚼边回答:“领导是见过几次,还吃过三次饭了呢。老板姓贾,听说是鞍钢一个分厂的老总。”“是吗?”老赵又问。杨阳说:“我觉得挺像,开的丰田兰德酷路泽,车牌是辽C00010,穿着GUCCI,手机用的VERTU,应该是个大领导。”“哦,你们聊的怎么样?”老赵又问,杨阳夹了一块烧红的牛板筋,放到了对面老赵的碗里,回答到:“哎,就这么聊聊吧,联络感情。人家毕竟是大老板,求人办事总要循序渐进吧。”老赵点了点头,把酒杯举起来示意杨阳碰下杯子。两人碰了碰杯子,一仰而尽。说到老薛是何人,其实杨阳是先认识老薛再认识的老赵。杨阳今年28岁了,每次出差回家,他妈都会在他到家那天去菜场买好多新鲜的鸡鸭鱼肉烧好了,给他接风洗尘。其实杨阳在外对自己不亏,好酒好菜天天有。有次出差回家,老妈又是弄了一大桌子菜,边吃边问他:“我前二天在仙鹤寺碰见你二姑姑,说要给你介绍个对象。你这二天正好在家就去看看吧。”后来就认识了这位相亲的女孩叫小惠。小惠皮肤白白的,戴个眼镜,下巴有点短,看上去长像一般。杨阳常年在外跑,各种场子都见过,美女自然不少见,对她印象一般。本来去相亲就是敷衍长辈的。看她模样不讨厌,心想反正常年在外出差,有个人做档箭牌也挺好,就同意尝试交往。小惠是把他放心上了。主动发信息打电话,对他嘘寒问暖。得知他是在沈阳出差,主动介绍了初中群里的一个薛同学给杨阳认识。据说这位薛同学在沈阳开了公司是个老板,认识了之后有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后来杨阳和姓薛的见了面,一来二去也就熟悉了。再后来通过薛也认识了现在对面喝酒的老赵。老赵接着说到:“做生意注意点,自己留个心眼吧。”“恩,知道呢,谢谢赵哥。”杨阳抓起了老龙口,先给老赵的杯子倒满,再给自己的杯子里倒满酒,算上这杯已经是第三杯了。两人就这么边喝边侃。差不多一个小时后,喝完各自回家了。
午后的阳光明媚,已经到了五月份,东北的天气渐渐的暖和了起来。杨阳一觉已经睡醒了。睁开了眼,身子根本动不了,他这一觉是睡够了。从昨天晚上11点多钟一直睡到现在。昨晚陪铁西区环卫局设备科的郑科长喝酒,二瓶白的喝完,又喝啤的十来个。当时硬撑着没啥事,刚送走郑科长,就赶紧找了块墙角,一张嘴哗啦啦的污秽之物毫不留情的喷了出去。吐完之后,感觉天眩地转,天地万物都在旋转。依在墙角眼睛就睁不开了。“不能就这么睡在路边啊,必须回宾馆!”这个清晰的念头出现在脑中。凭着意念打的回到了宾馆,回到了床上。一个人是孤独的,是可悲的,特别是在醉酒的时候。想喝杯水如此简单的动作对于现在的杨阳来说就像是一个瘫痪的病人一样,太费劲了,太不可能了。幸好杨阳是“酒精”考验的战士。虽然现在他的脑袋就像要炸出来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但他还是努力翻身抽出了床下的垃圾篓又吐了两口,然后嘴里呢喃着“妈妈、妈妈”沉沉的睡去。。。长夜漫漫,终于醒了。杨阳倒了杯矿泉水,喝了两口,点了一根烟,看了看手机,已经下午二点多钟了。杨阳摸了摸额头,隐约还有点头晕。没多久电话响了,是小程打来的电话。小程也是老薛介绍的。这段时间杨阳一边忙着公司的业务,闲的时候会打电话给老薛,问他鞍钢生意进展的怎么样了。毕竟杨阳是真金白银投入进去了。有次老薛打来电话说,现在他在沈阳一家电缆厂做销售经理,带团队。当天要去鞍钢,准备开厂里的车去的,正巧这家电缆厂的司机有事去不了,又没人会开车,就问杨阳有没有时间去鞍山了。杨阳以为生意有眉目了,赶紧一口答应。小程是厂里的业务员,在车上自我介绍一番,就这么认识了。小程全名程柏丘,辽宁朝阳人,一看就是东北人,高高壮壮的,喜欢交朋友。自从那次一起去过鞍山之后,感觉杨阳挺对味口的,就经常到宾馆来找他玩。俩人一来二去也成为好朋友了。
接到电话后,杨阳说:“兄弟,什么事,我刚起床。”电话那头说,“阳哥,几点啦,真能睡。在房间吗?我等会儿过来找你。”“行,你过来吧201,等你。”挂了电话杨阳把眼睛闭上了,昨晚的劲确实有点大了,他需要回回神。二十分钟后,小程到了宾馆。“阳哥,昨天又喝酒啦?”小程问道。“哎,没办法,其实不想喝的,但要做业务啊。”杨阳无奈的表示。“等会儿去散散心,打会儿球吧。”小程喜欢打台球,杨阳球技不错,小程没事就喜欢和他切磋几盘。“今天是真心打不动了。头到现在还嗡嗡的。”杨阳摇了摇头,伸手去摸桌子上的香烟。小程赶忙拿出自己口袋里的烟,抽出一根给杨阳,“阳哥,抽我的,昨天朋友结婚,发的软中华,来尝尝。”现在东北也流行抽中华。杨阳没拒绝,点上了小程递过来的烟抽了起来。小程见杨阳还没起床,便紧挨着床边坐下。烟头的光在一闪一闪的。小程幽幽地说到:“阳哥,你和老薛是什么关系?”杨阳一愣,觉得小程的话里有话,认真地说:“他是通过朋友介绍的,我托他办点事,怎么了?”“哦,我以为你们俩既是老乡又是朋友的。”杨阳和老薛确实是老乡,但还没到朋友那份上。杨阳当然一口否认:“不是朋友,怎么了,你肯定有话要说,快告诉我。”小程又深吸了一口烟,像是下定决心了似的:“那我说了哦,但你可别把我卖了。”考虑到老薛现在还是他的领导,杨阳当真不能出卖了小程,便赌咒发誓地表示决没这个可能。“好,我相信你阳哥。”小程接着说到:“老薛当时引见的那个贾总就是你要做生意的那个人,后来我和梁总再一次去了鞍钢,约了人家的党委书记,其间梁总打听了一下有没有姓贾的这个人。还真打听着了,这个老贾叫贾全峰,是鞍钢的经理,但是个闲职,一个热电厂的小经理。鞍钢是国有上市公司,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但是他的车牌蛮牛逼的嘛,”杨阳也抽了口烟问道。小程说:“老贾确实有点关系,但那是因为他爸以前是老领导,他是顶替他爸上岗的,他现在在鞍钢可不好使了。”杨阳听这话有点慌了,又深吸了口烟,想缓一缓。小程看出了杨阳的表情不对,又问道:“阳哥,我听老薛说你们正在找老贾想做钢铁的生意,是吧?”杨阳:“是啊,找他吃饭都三、四次了,每次都二、三千的花,过个中秋、元旦什么的也都私下送钱给老贾的。”小程一听这话,有点惊讶:“阳哥,你花了不少钱啊。真要当当心了。”杨阳一听这话,心头又是一紧。“是啊,前前后后都花了五、六万了。他老薛是没花一分钱。”杨阳又点了一根烟:“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一个片段来。”“什么片段啊阳哥,你说说看我帮你分析分析。”“就是每次送钱给老贾都有一个情节,到了酒店门口,老薛就会特意关照我在楼下等,说那个房间是贾总的私人包间,一般外人是不允许进去的。我倒没怎么多想,就把钱交给了老薛,自己在楼下等着。前后二次都这个情况。”小程听了听,眉头一皱,很肯定的语气告诉杨阳:“阳哥,这钱肯定被老薛闷掉了。要不然他干嘛不当你的面把钱给老贾呢?!”杨阳越想越不对劲,后来索性去楼下小卖部买了啤酒和小菜,两人边喝边聊天,一直聊到了深夜。就在那晚,杨阳下决心找老薛新账旧账一块算。
一个星期后,杨阳从长春陪标后回到沈阳,第一时间约了老薛。老薛兴然赴约。在宾馆楼下的小餐厅里,二杯酒下肚,杨阳直接问老薛:“知道今天为什么喊你吃饭吗?”老薛夹了口菜说:“不知道啊。”“哼!还不知道!”杨阳不客气地说:“听说你吞掉了我的那笔钱?”老薛一听表情僵硬在那,勉强地回答:“什么钱?你听谁说的?”“还没有!”杨阳明显提高了分贝继续到:“你以为我不会打电话问贾总吗?”老薛一听这话,心底里的防线已经崩塌了,脸上堆满了假惺惺的笑说:“杨阳听我说,那钱我是真的给贾总了,可能是他记错了。不过你放心,你花了多少钱我都有账,都记得清清楚楚。这笔生意做成了什么都能赚回来;做不成你的钱还是会还给你的。”老薛到这个时候还在说漂亮话。杨阳听后轻蔑的说:“别到时候了,我都已经打听清楚了,你就这个星期内把我的钱还给我。也不多要,就当是一个一半,我只要回一半钱。”老薛一听连连点头:“好的,兄弟,这二天就汇给你,不会超过三天的。”说完这话,老薛找了个借口便离开了。三天后,杨阳查了查银行卡,发现老薛并未汇钱,打他电话也是显示关机。赶忙跑到他住的地方,敲门也没人答应。出来个邻居说,这户人家是租的房子,前二天搬走了。杨阳感谢了那人后又打了电话给老赵,问知道老薛去哪儿了吗。老赵也说不清楚,已经好久不联系了。杨阳想想这个骗子居然为了几万块钱连夜搬家,既生气又感觉可笑。“哎,居然被老乡给骗了,以后在外真得留个心眼了。”杨阳自言自语到,顺手拦了辆出租车,懊恼地回宾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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