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岁的时候,我搞不懂叔本华的钟摆论,为什么他继承了大笔遗产,还整日里那么悲观,最后一个人死在山上的别墅里;三十岁以后,当我一个人从一个城市跑到南方的一个城市,后来又辗转回到另一个城市时,再看叔本华,才明白尼采在地摊上买回《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后为什么会彻夜不眠。遗憾的是,我没能在某家酒楼上遇见某君,当然也不能和他讨论蝇子转圈的话题。
想起几年前,我还坐在台下神采奕奕的听毕飞宇讲现代文学,痴迷于邬教授讲的中国文学批评史。那时有位孟教授,总喜欢跟我们讲她的同事王安亿,我于是又跑到书城买了《长恨歌》,看完后只感受到两个字——琐碎,上海拧的琐碎,也许这就是生活,一种老上海的味道。
有一年夏天,周末一个人跑到威海路去听刚和文章散伙的马女士做关于女权的演讲,回来的时候路过人广附近的黄陂南路,有一群老外在露天咖啡厅外的敞篷下安逸地喝着咖啡。我想,他们应该没有叔氏情节。
有一个时期,我反复地看蒲松龄的《聊斋志异》,泛黄的《史记》、《汉书》也被我翻得没了皮,总感觉他们那些煌煌大论里,隐藏着一种对人性失望的挣扎。那年月,我深受李梦阳的影响,看书只看汉唐以前的经典,差点把白话给忘了。
转了一大圈,我又回到最初的地方,开始喜欢小众文化,没日没夜地读苏轼的《东坡志林》,洪迈的《容斋随笔》,袁枚的《随园诗话》,王夫之的《姜斋诗话》,邵伯温的《闻见录》、金圣叹的各种点评……甚至翻到了老家书柜里一个叫李宗吾的人写的《厚黑学》。
那位孟教授讲现当代文学时很推崇余华,反复向我们推荐《活着》、《兄弟》、《许三观卖血记》……那时候写作课上讲到一个词——零度写作,余华也曾说他想用一支笔一直写下去。前些时候,看到他的一个采访,才发现他头发已然斑白,垂垂老矣!我也很久没有再看他的作品。
唐宋以来,韩愈、白居易这些官僚士大夫们润笔费收到手滑,苏轼终究是丢不下那顶官帽,一辈子被差来遣去……我想,无论是出世还是入世,都不过是换个活法,而人类的终极话题,也正是如何安稳地度过一生。毛姆在《人性的枷锁》中给菲利普安排了一个人间小美好的归宿,而但丁在地狱的火窟里给教皇预留了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