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希夙有了写日记的习惯,写下自己遇到的奇奇怪怪的“锢疗人”,夜幕之下星星闪烁,水泽泛出波波蓝光,黄色的蝴蝶点亮夜空,与星光同辉。
水波泼在岩石上,泡沫打碎,借着月光,朝埃为冉希夙做了丰盛的饭菜,热气腾腾的饭端到她的房间。
“海带汤,喝吗?”朝埃把汤放下,自觉的避开了冉希夙的日记。
她把本子推到上面,把笔放下,拿起碗闻了闻,猛吸了一大口,忍不住吐到了地上。
她一脸愁容,眉头凑在一起。朝埃拿纸递给她,漫不经心的问:“怎么,不好喝?”
冉希夙结果只擦了擦嘴,半张着嘴缓了好大一会儿:“太烫了。”
“啊?我还以为不好喝,我第一次给你做汤之前我都是去希境食堂吃饭的,不怎么在水泽吃。”朝埃正要走,冉希夙抬头叫住了他:“如果可以重来一次,我再给你折星星和千纸鹤。”
朝埃愣了一下,他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背着她笑笑,没有说话。
已过了凌晨,陈韦溢来到水泽找冉希夙,他脸上透着红色,两眼迷茫的向前走,一跌一跌的来到门口,大声的喊着冉希夙。
冉希夙听到他的声音穿上衣服出了门,他看到陈韦溢倚在门口,便问他:“你喝酒啦?”
都说喝醉的人不会意识到自己喝醉了,但陈韦溢却说:“对,有个‘锢疗人’喜欢喝酒,不陪他喝就建立不了信任,哈哈。”
冉希夙觉得他下一秒就要倒下一样,伸出手扶着。
朝埃闻声走了出来,他看了看陈韦溢醉意正浓的样子,把冉希夙拉过来问陈韦溢:“你来找她干什么?”
陈韦溢摇摇晃晃的指着脑袋,笑着说:“差点忘了,冉希夙我想咱们三个中选者应该聚一聚,聊一聊,刚好我想扑克,你和我又是一个国家过来的,去玩玩儿呗。”从他的话语中听出来有些撒娇,朝埃无奈的摇摇头。
陈韦溢带走了冉希夙,路过刘知门口,刘知在门口喂着鱼。抬头就看见了冉希夙和陈韦溢从家门口经过,灿烂地笑着挥手:“喂,夙夙。”
陈韦溢皱起了眉,眯着眼凑近看,又脸色突变撇起了嘴。
“不是,陈韦溢你什么意思啊?”刘知开玩笑的像陈韦溢扔了根水藻。
陈韦溢冲他叫:“刘知啊,再不睡就给你打一麻药。”
刘知委屈极了,想怼他却又咽了回去。
冉希夙笑着看看刘知,她喜欢这样的生活。转头积极地对陈韦溢说:“快走吧,我们去哪儿?”
陈韦溢不再计较,漫不经心地回答:“尼比实验室。”
“哦~啊?”冉希夙有些震惊,他从来都没有去过那里。
陈韦溢在前面领着路,说道:“那里尼比从不让其他人进,但现在夜黑风高的,尼比肯定不在。你记住了,我们身为工作者的身份去玩儿牌,那里最安全。”
陈韦溢来自欲界北平,说话常常伴有几句儿化音。所以不光是身边的人,就连“锢疗人”都会点名要陈韦溢来审问。也不是嘲笑,就是觉得好玩。
陈韦溢现在是喝醉了,但说话还是井井有条,不紧不慢的。
冉希夙“哈哈”笑了几声,她实在怀疑陈韦溢是不是装的,毕竟喝醉了还这么有逻辑性的人,她还是第一次见。之前在欲界,爸爸经常喝酒,但醉了之后连说话都说不清楚,上句不接下句的那样。
“我们为什么不带刘知来。”
陈韦溢心头一恼,眨巴了几下眼睛,他的眼睛在黑夜中格外明亮,他借着星星光,与冉希夙对上眼,说:“你没看到她刚还朝我扔东西吗。”
“诶,算了,你有你的理。”
他们到了之后,陈韦溢熟练地拿出钥匙打开门,自信地说:“这钥匙是我在尼比实验室偷偷拿的,尼比认为是他自己弄丢了,就去配了一把,嘿嘿。”陈韦溢活泼地笑笑。
尼比的实验室中间有一个很大的桌子,上面杂七杂八放着演草纸,周围还有紧贴着墙壁的书架,上面的书大多关于数理和医学,但也有几本文学小说。角落里有一口大缸,里面冒着白烟,冒出粘稠的灰色的泡泡。旁边绿色矮书架上放满了瓶瓶罐罐、塔罗牌、催眠表……
冉希夙对这实验室感到震撼,回想起审问合乐那次,陈韦溢提到过尼比像“格格巫”,忍不住笑了。
他们坐在桌子旁的板凳上,陈韦溢从口袋里拿出牌,大致一看就从中间劈开,递给了冉希夙。
“你这种事没少干啊。”冉希夙数着牌数,在桌子上嗑一磕,开始摆弄顺序。
陈韦溢摆着就笑了:“你可要小心哦,我这牌可以啊。”
冉希夙“呵”了一声:“就俩人,牌不还才怪。”
俩人摆好后,陈韦溢伸出手,恭敬地说了句:“女士优先。”
冉希夙也很配合陈韦溢,优雅地回了句:“谢谢。”随后拍出一张“三”。
陈韦溢那一只脚踏到凳子上:“大王。”
冉希夙瞪大了眼睛:“谁上来就搞这么大的啊。”冉希夙看看手里的牌,还是选择保守起见。
“不要。”冉希夙无奈的回答
陈韦溢高兴地要跳起来:“不要?飞机~”
冉希夙看他贱贱的样子,实在不甘心这样输了。直到最后,陈韦溢的手里全是小牌,真是没什么可拿得出手。冉希夙自信起来,一路绿灯打赢了他。
陈韦溢却说:“我这是让着你呢,你见谁一开始就出这么大的牌,谁傻谁出吧。”
“好好好。”冉希夙洗着牌说。
两人又打了两个回合,果然是陈韦溢赢了。
“不错啊你。”冉希夙由衷的夸他,还竖起了大拇指。
陈韦溢一听冉希夙夸了他,激动地笑的很大声。
两人打的正欢,在昏暗的月光下,尼比不知什么时候打开了门,他就像是幽灵一般,悄无声息的没有任何动静。在他踏进门的那一刻,正好面对冉希夙,将她吓一激灵,毕竟这么晚,夜晚的衬托下,更像一个活生生的鬼,谁见了了都会害怕吧。
陈韦溢还在笑着,只感觉后背莫名其妙有些凉,就把丝绸衣稍微裹得紧了些。冉希夙疯狂向陈韦溢使眼色,但为时已晚了,陈韦溢正准备向后看,尼比走了进来,居高临下地看着陈韦溢。
陈韦溢不知所措,笑着的脸迅速严肃起来,默默地把脚放下。
尼比蹙了蹙眉,瞄了一眼陈韦溢手里的牌,一把夺过来:“行啊,半夜不睡觉,来和同伴团伙作案是吧。”
陈韦溢忍住笑:“嗯。”
尼比下定决心一般,轻轻一笑:“还高冷起来了。”随后尼比就从书架上拿出一本“高等代码”甩给他。
“学完?”陈韦溢瞪大了眼睛,表示很震惊。
“你以为呢?”
“好好好。”
陈韦溢走出实验室,走在前往筑塔的夜色中。冉希夙把牌收起来,放在口袋里,对尼比说:“尼比,对不起啊,找时间我替你揍那家伙。”
尼比背对着冉希夙,将“希境人员数据资料”整理起来,放进布袋里,递给冉希夙。
他说:“你去找一趟栀年,我刚从筑塔回来,她有话对你说,最好今天去。”
冉希夙直觉这件事很重要,随即接过资料准备离开。尼比停顿了下,转头看向冉希夙,叹了一口气:“你可能会接受不了……”
半晌后,尼比说:“去吧。”
冉希夙默默看着他,她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什么,有种不祥的预感,于是一路不停往筑塔跑去。
当她推开筑塔硕大的石门,一圈玻璃折射出一片幽暗的环境,冉希夙不禁感到一阵压抑。但还是跑向梯板,按下绿色的按钮,伴随着机械的摩擦声缓缓升起。
这是她来到希境无数次踏上梯板,但这一次,这不一样,梯板仿佛升的很慢,慢到有时间让她仔细看看塔央的“锢疗人”,满墙的藤蔓,在这个季节,还不应该开花……
冉希夙顺着顶厅的楼梯来到天廊,深吸一口气推开了栀年的房门。整个房间被深蓝覆盖,零零散散乱了一地。
“栀年……”冉希夙轻轻关上门,把尼比要给的资料放在桌上。
栀年坐在床头,微微抬头又低了下去,她若有若无地勾起嘴角:“三个月前,你去下三层了?”
冉希夙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把手背在后面微微倚在墙角:“呃……嗯。”
栀年摆弄手指:“不要这么紧张,很久以前我对尼比也这么说过,他却是转身就走了,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呢。”
冉希夙一声不吭,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栀年继续说:“希境的事我也不想再隐藏什么了,说实话,我有无数次想要抹了尼比的记忆。但我没有这么做,你猜为什么?”
冉希夙说:“为什么?”
“他问过我一个问题,他问我为什么不把这些公之于众!我敢吗?高阶文明敢吗?在希境,枝叶遍地生长无人修剪,满墙的苔藓,遍地的藤蔓,云可以盘旋在悬崖,如果我说在这样的地方有一个封锁的文明,真的不会战争吗?”
说完,栀年站起来,从书桌抽屉里拿出一个木盒子,打开后里面放有一张纸,还有泛黄的字迹。
“那场战争结束后,欲界文明重启,跟随欲界从‘零’开始,就在希境封存科技重建的某一天,最有权威的先知给了我一封遗书,这是我最为之担忧的预言。”
冉希夙小心接过盒子,栀年的手重重放下,紧紧篡着衣角。
上面写道:欲界希境统一时间2270年,欲界会向希境发动战争,此预言属实,将妥善看待。
冉希夙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栀年最为保密的科学发明要用到战争中,这会使希境再次重建。而如果不使用,希境将会被占领。
日落下的海岸线如此漫长,统一时间2270年,就是这样的时间上是无比担忧,预言真的会实现吗?以欲界的文明等级难以发现异时空,那为什么在2270年。
冉希夙的眼睛很酸,他无法正视面对这场灾难。她不知道栀年这么多年怎么看?这里是她最爱的土地,是共同的家园。
栀年仰起头:“有时,高阶文明并不是好的,如果发生战争我们必定会赢,但我们不希望以高阶文明为媒介,发动战争。”
冉希夙的余光看到架子上的药物,她知道栀年这么多年的矛盾,她知道她承受了太多。承受到每天靠抑郁药物度过,她也不知道这样将持续多久,也能是一年,也可能是一辈子。
冉希夙半跪着抚摸栀年的手,将她拥入怀里,默默轻拍她的后背。
良久,栀年轻轻推开她,看着冉希夙清澈的瞳孔,将手放在她的一个肩上。停顿了好一会,栀年开口说到:“夙夙……”
“嗯?”
“还有一件事……”
栀年的语气微弱,冉希夙凑近了些。
栀年侧眼看着:“你的奶奶死了。”
又是良久,深蓝覆盖,灵魂滑落深海……
冉希夙不敢相信自己所听的,明明三年前还是好好的,这三年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会死?她想了好多好多。
冉希夙也知道人总有悲欢离合,死亡只是人生的终点,被个人都会有。
冉希夙的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出来,晶莹的滴落到地上,她含着泪看向天空,深蓝色映入瞳孔,她静静看着这一切,静静的好像可以听到藤蔓在延伸,风卷过云的呼啸声。
栀年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了天国
“如看这世间最繁华的夜景,不如去慢慢欣赏人间最真实的繁星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