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注定走进孤独时,你会想什么

当我们注定走进一种孤独的时候,你会想什么。

2014年的冬末春初,因为一门考试被困在巴黎,看法文的课件看得头疼。

图书馆人满为患,但是找不到一个能够窃窃私语的朋友,书架上的书分门别类收藏巨大,可惜我一本也看不下来,然而这仍然是我在巴黎最喜欢的建筑,座落在巴黎西郊Nanterre的这一座图书馆,巴黎十大的图书馆。我曾经在网上搜过这图书馆的建筑师,但是并不容易找到。

图书馆采光很好,外围绿荫连绵,透窗看出去天汪汪蓝,云层镶金边,不经意间看到朋友分享在巴黎近郊森林的照片,蓝天白云绿树美人,女孩子在一块笑意满满,仿佛花开在枝桠。

最终放下耳边的听力和手中的笔记,在图书呈倒的“品”字形,外围有小小的高地,图书馆仿佛背靠小山谷。高地上,栽植着年代久远的数目,冷杉,欧洲冬青,不足而一,图书馆门口的松树松果结的像恐龙蛋,一层一层蔓生出枝桠,仿佛巨型圣诞树。

买了苹果馅饼和一个加奶的热可可,沿着图书馆外围小小的石径铺,迂到外围走了一圈,图书馆后面,坐在草地上。高空有客机飞过。天晴时,极目远眺总能看到飞机。有时候觉得,在那些飞机上乘坐着一些人,我们在遥远的未来终究会遇到,我们从不同的角度看过同一片云,彼此却并不知晓,奔赴不同的人生,若有天峰回路转我们遇见了,分享那些爱和故事的时候,这条线索隐在光阴之外,唯有冥冥中的命运在布线暗笑。

草地上花白相间的野花开放,间或夹杂些幽幽紫色的野花,像暮光之城里那片贝拉与爱德华的草地。再远一些的地方绿浓处开出细碎白花,图书馆的阴影投在草地上,光阴切割处一株梨花无声张扬。法国的梨花开的真早。

有朋友曾跟我说过,若是你要记住一处美景,一定要跟人说起她,分享她,或是照相或是阐述,但是生命中有太多时光不愿意用相机记录也来不及向人阐述,因为图片和语言无法涵盖人在孤独的美景中,内心的平静与伤感,生命有很多时候只能自证,你是自己唯一的证人,受害者,原告和被告。

云层遮住阳光的时候,我在梨花树下站了很久,这种无香的白花熙熙攘攘,在寂静处有点哀伤。不知道为什么想起学校的樱花广场,春深处樱花广场上粉白一片,旁边的矮树丛上却晒着些女生的被子和衣服,大咧咧的铺在矮树丛上,不远处篮球场有男孩子此起彼伏的加油呼喊声,班级赛院级赛,那些光着膀子流着汗的男孩子眉间稚气未脱,却青春张扬,我会在坐在花下好好盯着他们看,有些人会走远了再回望一眼,被我一瞪窘得耳根都红了,广场旁边是些小卖铺,零食铺子里来来往往的多是馋嘴的女孩子,老板娘和隔壁卖水果的大叔似乎是夫妻,总放些“我在佛前苦苦求了五百年”。那时候只觉得手中光阴太多,回忆里都能洇出散漫来,手边是暖心的挚友,一起去捞枝头的樱花,心却在远方,或是想去旅行或是想远走他乡,欧洲是最理想了,美国似乎也不错,若说找工作,考研究生,都太遥远了,晚饭吃什么才,又或者那个即将出国的男孩儿似乎离我越来越远才最重要,还有些大腿太粗,室友聒噪的小事在春深处像隔着玻璃罩的夏日小惊雷。我在那身那地,与所有人的青春交汇在一起,是那些绽放的樱花中的一朵。

如今我在巴黎的西郊,在图书馆背面的小坡上看一树梨花,在极端的安静中和自己想出,有了一点遥远的耳鸣。

我在巴黎见过很多孤独的人,也许因为我自己陷入了一种孤独的境况,所以会更加留意每一个孤独的人。

我见过一个从布达佩斯过来的美人,金发碧眼,美得有些炫目,我们在塞纳河边野餐,主题是“girl’s picnic”在这个城市遇到的人,聊过天的人总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见第二面,她说在巴黎交朋友是一件Tough的事情。

也见过图书馆闭馆之后,在图书馆前草坪前阅读的韩国人,气质沉静而安然,像晚霞照树,一树碧无情。见过一个在雨中独自奔跑的法国人,起越下落,他独自运动却仿佛比赛,你能照见他对自己的要求,我举着伞在远处看了很久。

我在日暮的超市见过不说法语的亚洲女孩,售货的非洲裔法国人对她说法语,她一脸茫然,我想,原来我不是唯一的困境者,何况,我还会说一点法语呢。

还有我自己,约一个朋友去散步,她笑笑说,怎么办呢我要去soirée(Party),啊,我想为什么没有人邀请我去soirée呢。

在逼仄的房间对着电脑长达20个小时,觉得自己疯了,难受的想割腕。那一刻忽然理解了为什么人会自杀,在法文书《ensemble,c’esttout》(在一起就是全部)原文的封页下,写着,“女孩别哭了,接着我的手帕,你要去说话,那些不再说话的人最后都疯了,又疯又不幸,非常非常不幸。”

有一个非洲女孩子告诉我,人与人遇见并且开始说话并非来自命运的馈赠,那是什么呢,是境遇,不得不对话的境遇以及不得不开始对话的境遇。不知道你在什么样的境遇里遇过什么样的人,这些人是否走你的生命,还是分享并关照了彼此的孤独,或坦然,或开始对话。

一个人在卡罗角看平静微蓝的大西洋时,在凸起的岩石上,一个金发女孩同我一样坐在远处的岩石上,安静地吃饼干,彼此相视一笑并未对话。独自去旅行时我都会带一板巧克力,Lindle在欧尚只要三五欧,出门带两块,遇到美景停下来吃一角。

里斯本安静无言的夜空,哈尔施塔特的深夜对照湖水与积雪的高山而坐,波尔图的深夜独自饮过酒,再经行潮湿的无人道路去陌生的旅店,那些时刻都会带一块巧克力在身边,是一种孤独中的热度,在漫长的时光里熬出来的与自己和谈的方式。

当我们注定走进一种孤独的时候,你会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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