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阿狸。”受德看着对面的白衣女子,清脆的声音,宛如银铃般的笑。
“阿狸?这名字好听。”受德似乎也被阿狸影响了,跟着笑了起来。
阿狸眨了眨眼。他不记得她了,也不记得阿狸这个名字,是他为她取得。十年前,她被金蟒所伤,跟着帝乙田猎的受德救了她,她便跟着受德回了王城。
受德喜欢田猎,他喜欢叱咤风云的感觉。阿狸便扮成随从跟在受德的身后。原来,这就是他的世界。原来,指点江山的豪情,是他最帅气的模样。
“阿狸,父遗命令我继承王位。”漫天的白色,似乎感怀着受德的悲伤。帝乙死了,受德成了王。他成了世上最强大的人,却并不快乐。阿狸抚摸着醉酒的受德,心底悲哀。她家里来了消息,老祖要她回去。
在老祖那,她见到了娲皇。传说中的神。他把弄着一团气,真的是一团气,金色的气,却让阿狸腿上丝丝发凉。
“我的金蟒,是你伤的?”洞中一日,世间一年。娲皇在洞中清修了十日,刚出洞,差点一脚踩到奄奄一息的金蟒身上。
“不。。。是,是我。”阿狸刚想说不是,却突然转了口风。十日前,田猎的受德赤手空拳的将金蟒打个半死的英勇就这样浮在眼前。
娲皇仍是盘玩着化气的金蟒。阿狸轻呼出一口气,幸好幸好。毕竟娲皇是上古的神,不屑与她计较这金蟒的死活。忽然,她听到森然的声音,“去给金蟒做个伴吧。”接着,一只无形的手,掐着她的脖子,她连气都上不来,在她挣扎的时候,不知道哪来的一掌拍在了她的额头,她感觉到她的精魄正向头上游移,马上就要冲出她的身体。她快要死了,只是她的受德,她舍不得。忽然,撕心的痛过后,她身上的压力消失了。阿狸大口的喘着气。
“呵,王血。”娲皇嘲笑的声音里,有一丝的诧异。“日子还长。”娲皇走了,阿狸便急急地去找受德。
受德的身边,站着的女子,温柔端庄。阿狸看着受德揽着那女子进了卧房。他的身边,已经没有安放她的位置。阿狸蜷缩了身体,瑟瑟发抖。精魄终是被娲皇伤了。她要再幻成人形,怕是要些时日。阿狸摇摇晃晃地离开,终于,摔在了一片雪白的天地中。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在温暖的房子里。面前的男人,有些熟悉的感觉,可是阿狸清楚,她并不认识他。很久之后,阿狸才知道这熟悉的感觉来自哪里。。
阿狸养伤的时候,男人经常会和一些人谈论什么,阿狸不懂,她只是每日漫无目的地闲逛,其实,她也逛不了多久,她道行还浅,娲皇那一下,伤的狠了。男人将她养在闹市,吸些人间烟火,让阿狸觉得她和受德离得并不远。
一日,男人回来,带回两个同他一样衣冠显赫的人。他们的谈论很大声,阿狸当时正蜷在廊下,偶尔听到一些。男人叫做启。她听到启和众人的对话中,提到了受德。受德,这个名字都带着锋刃,听得她心里很疼。阿狸想凑近,想听到更多,声音却戛然而止。
“王变了,他重用费仲也便罢了,那飞廉和恶来是什么东西?他是我的弟弟啊,他置我和叔父于何地?”
阿狸听启的声音有些颤抖,她也有些茫然,启好像很痛苦。阿狸终于明白,为什么启给她那么熟悉的感觉,他和受德,终是血脉相同。
阿狸伤略好些的时候,便勉强地溜进了王城,那里的气息更浓,更适合她养伤。却也没见过受德。
再次见到受德时,是受德征战归来的日子。阿狸躲在廪台的墙角下,看着受德带了一个眉宇清秀的年轻女子。据启说,那是有苏部落最美的女子,己妲。不知为什么,阿狸觉得己妲的气息让她害怕。
“小狐狸,你倒是在这儿逍遥。”受德的轻笑为阿狸抚平了己妲带来的恐惧。
阿狸躲在受德怀里,偷瞧受德。鬓角已染霜,眼角的疲惫,无法遮掩。她看着他,从韶年到花甲,莫名感伤。
己妲成了新后,东夷叛乱,启不理。受德再次领兵征战。阿狸依旧在王城的廪台墙角处等着受德凯旋,却总是不安。
“狐狸,月把时日了,你怎么还这么无用?”己妲说话的时候,阿狸终于明白了,她的恐惧来自何处。是娲皇。
“不过是一滴王血,你就如此死心塌地了?也罢,让你亲眼看着他死去。算是还了他杀金蟒救你的情吧!”己妲,不,娲皇优雅地离开,留下瑟瑟发抖的阿狸。原来不安是因此。
阿狸没等回受德。
“启投了姬发。”她在城门前,他在骏马上。他连马都没下,便快马加鞭去了牧野。
她想跟他在一起,却隔了整个江山。东夷之战,受德拼尽了全力,而牧野之战,东夷降奴们,却覆了殷商。
受德回来的时候,带着伤。阿狸知道,比身体的伤更严重的,是兄弟的背叛。阿狸不懂,她只感觉到受德的痛苦。
周人来到朝歌的那天,天很阴,远处的天边,朱红色的云。众人遍寻不到受德,廪台忽然火光冲天,阿狸一愣,忽然不顾一切,向着大火跑去……
“王分封微子启为公爵,封地于商之旧都商丘,建立宋国,特准其用天子礼乐奉商朝宗祀。”启跪拜在地,没有人看到,一滴晶莹的泪划过他的面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