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篇文稿之前其实写了蛮多的,说干货一定会消化不良,尤其是最后被记住的可能就是故事,不如那就先来讲故事吧:
“基础”的故事
我们对自己的语言文字知之甚少,这件事可能要超乎你的想象。
比如,“基础”这个词。其实是由“基”和“础”两部分组成的。日常拿它来用都不用过脑子,人都已经看的很无感了,但其实解一解,世界大不同。
基础由”基“和”础“两部分组成,组成的是“一个建筑的底层支撑结构”。基,可以理解是地基,字形上一看就是从土,是挖出来的那块准备作业那块坚实的地。而”础“其实是柱子下面的石头。现在我们盖高楼大厦这种结构已经不好用了,但从其本意的发掘中,古代房屋结构的几笔轮廓跃然纸上,再也不是干巴巴的两个字了。
“博弈”非博弈
文明的进步很快,其实在语言中也特别有意思,经常会产生类似“割裂”的现象。中文内部的故事自有我们汉语系的小伙伴研究和讨论。在这里聊点新鲜的,比如说翻译中的割裂问题:
你有没有听说过”博弈论“?博弈论是数理逻辑的一个分支,最著名的博弈故事无过于囚徒困境了。在中文世界,我们去搜索博弈的意思,会告诉你是下棋。弈,棋嘛,好像还依稀记得它的古义,还有二人对弈的象形文字的印象。
可你如果你要问“博弈论之父”冯诺伊曼,他会这样跟你说:“下棋不是博弈。下棋是定义得十分完善的一种计算。你也许无法给出答案,但是理论上,任何棋局必有一个解,也就是有一个正确的过程。而真正的博弈完全不是这个样子的……”
所以,下棋是博弈。这句话即是对的,同时也是错的。如果让语言文字去领你走上“理所当然”的路,就会被坑的很惨了。所以其实有几个经济学家一直反对将冯诺伊曼的“Games Theory”翻译成“博弈论”,毕竟连人家本人都有明文反对嘛的,可是“博弈论”仍然作为最为常人所知的翻译版本广为流传。
其原因有:第一,中文世界书面用语讲求风雅,如果翻译成游戏理论,恐怕不够满足“风雅”这个标准。有人说过,中文是书面语的巨人,口语的矮子,我大体还是很赞同的。书面中文之雅恐怕今后也会一直令我自豪和感动下去。
第二,中文翻译惯于写意多于写实,也跟民族的文化价值取向很相关。在中国人看来,写意就是一种写实。下棋中,技巧的交锋,思路的揣摩,机敏感很足。难以有别的词汇有这么浓郁的“智慧和策略较量”的感觉,所以在他们看来,准确在心里,并不是词义上。有人曾经评价过中国的山水画:“我以为它是写意的一种创作手法,结果到了中国一看,山水还真长得是这样!”这其中你要是把山水画归为写实派就又“上当”了,这是对写意派的一种高级赞赏方式而已!
“写意”式的思维也就是意思意思
中文写意,本来不能算是有问题。有问题的就在于,不追求准确性很难有好的“基础”,会导致两种常见结果:
一,字面含义不求甚解、想当然,滥用不说,动不动搞个大新闻。
二,被这种思维模式,甚至是潜在的世界观所牵绊,思考的精度很弱。
为什么中国文明中,没有出现笛卡尔或者牛顿这样的人物?这有它历史和宗教上的原因,也有意识形态的原因。我们不喜欢抽象的东西,写意的本质可不是“意义”,而是“意思”,而且是“意思意思”里面的“意思”。意思到了就好了,才不管里面有什么规律对或者错,或者分情况讨论。
我们的古文书,写起来像哲学,读起来象文学,用起来象口诀,就是没法当科学。这直接导致我们现代科学一段时期内的停摆。现在倒也好,有发达国家走在前面,我们国家等于是开卷考试,虽然有自己的难度,但是总体来说还是会导致效率至上主义。很多国人嘴里常常挂着:“你说这么多,其实不就是什么什么吗?”或者 “懂了,就像xxx一样呗!” 要科学也好,最好就都归结为老祖宗留下来的“博大精深”的文化成果。研究作息,只会讲早睡早起,老祖宗就说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研究营养学,老祖宗都说了,“药以去之,食以随之”。讲“二进制”,其实这不是《周易》嘛。很多人不仅仅满足这个思维精度,还醉心于这个精度,认为这才是知识正确的打开方式。“中国人早就研究过了”,“我早就知道了”,这种看法另很多国人感觉到安全和自豪。
所以,独立思考是一种什么能力?如果你作为一个中国人,忍住你文化和基因中的冲动,哪怕一旦暴露,它可能令你很不合群。“意思到了”还不算够,这才是开启独立思考的第一步。
毕竟,在远方巨大的目标之间徘徊是多么的容易,抓住眼前的孤独是多么的困难。
更多关于独立思考的故事下回见啦。这个主题内我一定要把大神们都谈一谈!芒格、达芬奇、冯诺伊曼,一个都不能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