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崎岖的山间小路上,一个估摸十岁左右的小男孩快速地行走着。他手里紧握着一封信,这是妈妈托人给在外地工作的姐姐写的一封家书。至于信中具体写了些什么,他不知道。妈妈给他的任务就是趁邮递员在下班之前将信投到镇上的那个绿色邮筒里,这样姐姐就能早一天收到妈妈的来信。看看山那边的太阳渐渐西落,天色已晚,小男孩有些担心会错过收邮件的时间。一着急,额头开始沁出汗滴。于是他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汗滴,一面在心里默默告诫自己不能辜负妈妈交给自己的任务,一面暗暗加快了步伐继续赶路。
对于现在的年轻人来说,邮筒应该是一个古老而陌生的名字。
邮筒的身影,最多的时候是出现在有关大上海的电视剧里。对于一直生活在大山里的人来说,她们的身影和夜上海的女人一样的靓丽,有着和许文强一样传奇的神秘感。
在七八十年代,电话还没有普及。人与人之间的联络,主要是靠书信往来。那时候,邮筒只有镇上才有。有事写好了的书信就要跑很远的路送到镇上的邮筒里,这样信就安静地躺在邮筒里,只等到收邮件的时候到了邮递员来收取。这样自己的心愿就随着邮递车的车轮飞向远方,飞向自己心中想要倾诉的人身边。
记得那时候最值得炫耀的事情就是“收信”。一旦有邮递员在村头经过,那些有子女在外当兵或读书工作的人家就会上前去主动询问。邮递员一番查询后,大声叫喊着:张爹你儿子部队来信了,赵娭毑你女儿在北京大学来信了,还有……。当听到邮递员的点名后,家里人都赶紧出来迎接,特别是家里有小孩的,更是屁颠屁颠的。拿到信后的心情就不用说了,先是比较神圣地将书信好好端详一番,然后在慢慢地撕开一条窄窄的缝隙,只怕一不小心将信封里的书信撕坏了。识字的就像宣读中央重大精神一样,非常严肃。一家人都挺认真地听着,直到整个信件读完,遇到重要部分,还会要求重读一次。若遇到不识字的就请左邻右舍有文化的人代劳读信 ,家人听着信中的内容,神情忽而开心,忽而凝重,仿佛整个心情都在随着读信人的语调而起伏跌宕。
那个时候做邮递员是一件特别拽的事情。穿着草绿色的邮递服,骑着邮递专用单车,单车两边还挂着绿色的邮递袋,邮递袋中间印着一个大大的红色五角星,五角星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如同小时候放打仗电影时序幕上的久久绽放的超大五角星,一下子把人的心情弄得特别神圣。
邮递员是拿工资的,且收入还不错,到了逢年过节的时候,还有福利分。若是哪家的儿子在邮政局上班且未结婚的话,家中正好也有适龄女儿的,父母就请媒人前去男方家里说媒,希望能给女儿找一个好的归宿。托媒的人多了,说媒的人自然也不会少。那些都是大人们关心的事情,而在我们小屁孩童眼里,最让人羡慕的是年轻的邮递员骑着邮递单车自由地奔跑在乡间小路上,一眨眼间,就只留下一个远去的背影。望着那样的背影,心里想,如果有一天能让我骑上那单车该多好啊,实在不行,让我要么摸摸也行。
从前的日子已远去,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发展,国民经济越来越好。单车已不再是什么稀罕物,电话也开始普及了,人们之间的联络不再选择以书信的方式往来,慢慢地邮递员也被时代前进的浪花所吞淹,而不复存在。
再到后来,QQ,微信,语音视频,一浪接一浪,浪花朵朵美丽。
虽说人们现在很少写信了,但有些地方的邮筒还健在。也许你行走在城市的某个地方,还能与她静默地邂逅。或许你不会停下匆忙的步伐与她进行眼神交换,或许你不会懂得她这些年来孤寂的守候。你看或不看,她就在那里,没有半点抱怨。你懂或不懂,她就在那里,一直默默地坚守着。
邮筒的历史已经远去,但我们不能忘记历史的存在,不能否认她曾经的功劳,不能淡忘那段珍贵的回忆,更不能忘记她在那个时代给我们带来的欢愉。
谢谢你,亲爱的邮筒。谢谢你我昨天的重逢,让我重拾起一段远久的记忆。多年以后,再次轻轻地拥抱你的感觉真好,如生命里的初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