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的田野。”
扶着窗,看雨下的小镇。安安静静,平平淡淡。
满镇的海棠花开得泼泼洒洒,雪白雪白的压下来,这是开不败的海棠花海。
思绪循着记忆的旧址返回,被岁月粉饰的过往开始剥落,夕阳下,被镀成一圈圈血红色的光晕,那是青春最本质的青涩模样,是叶子秋的诗和远方。
(那是我们相遇的故事)
午后的阳光袭上后背惹来浓浓的倦意,比窗外的爬山虎还要生长迅猛。偏过脑袋,老师还在奋笔疾书,白色的粉笔屑像细密的雪花洋洋洒洒,热情的浇灌着祖国的花朵们。
“叶子秋。”
“嗯?”她一副“我也没在听”的茫然表情。
“听说下周要去海棠镇路营,你去吗?”一缕斜阳把他的侧脸染成金色的,一圈一圈的光打在脸上,朦胧中又带着好看的笑意。
“我说林柚,你怎么成天想着玩儿?”叶子秋小声嗔怪着林柚,又怕惊动了老师。
林柚调皮的笑笑,子秋微微仰着头看他,他的眉眼竟像是那样一抹不经意的春风拂过她的心底,绚烂成一片恣肆的汪洋。
“我是说如果你去的话,我带上些药,免得又跟你军训那次一样昏倒。如果你突然病倒的猝不及防,要记得带上我们的诗和远方。”
“带去哪儿?”
“不用怕,我会和你一起走。”他看见她的眼里闪着泪光,深邃的眸子下是那片足以让他沉溺的星光。
叶子秋没在说什么,她只是望向,望向对面楼顶上那只麻雀,开始发呆。
她明白,她的病也许,也许撑不久了。先天性的白血病。
她以为她不会遇见驾着七彩祥云来娶自己的真命天子。可当林柚出现在她生命的那一刻起,即便他不会驾着七彩祥云,却也足以给她一个大千世界里弥足珍贵的回忆。
(那是我们历经的故事)
清晨的微光,早早的透过彩色玻璃折射出斑驳陆离的色光,照在子秋的脸上。她睁开眼,睡眼惺忪地起床洗漱。
“子秋,林柚来找你去看电影了,你好了吗?”妈妈在门外问道。
“哦,快了。”子秋的心里突然变得欢喜,像可爱的女孩贪念美丽橱窗里彩色糖果的味道。她刻意把自己打扮的好看点,涂上了一层淡粉色的唇膏,画了眉,穿上一件妈妈为她挑的蓝色碎花裙,出门了。
子秋妈妈很放心林柚,他俩从小青梅竹马。小时林柚的父母便出国了,林柚一直跟着奶奶生活,林柚奶奶把叶子秋当亲孙女对待,叶子秋妈妈把林柚当亲生儿子对待。
叶子秋刚出门,就望见那个美好的少年一手倚着自行车车把 ,一手拿着一件精美的礼盒。他还是站在阳光下,那个最合适的位置,又是如此,如此熟悉的场景。
子秋微微一笑,朝着少年走去。
“来啦。喏,给你的巧克力,看你瘦的,吃胖点。”林柚灿灿的笑容跟阳光一样,他有些想掐她白粉白粉脸颊的欲望,但他控制住了。
“嗯,走吧。”子秋浅浅一笑,很好看。
子秋坐在前面。短短的马尾扎得林柚的脸痒痒的,也扎得他的心痒痒的。记得每个清晨,他都载着子秋去学校,微风拂面,他总是嗅着子秋海棠花香的体香,然后不经意的开始傻乐。
时光不老,微风不燥,我们正好。一路上,没有过多的言语,但彼此之间的情感已逾越了如此,只需两人在一起,便总会心有灵犀。
“我们看什么?”
他笑笑:“〈漫长的婚约〉”
一战时的法国战场:索姆河,凡尔登。一战时的法国战壕:黄昏宾果。
没有童话里的王子公主,没有火树银花的相离相逢,纯粹的,不加杂质的爱情,在战争的流年里。然后林柚对叶子秋说,这是爱情史诗。
玛蒂尔德,一个身处乱世的女子所表现出的又岂止是坚强那么简单。只是后来,没有天之一涯,海之一方,没有昨天,今天,明天,所思所亿在刹那间全部盛开又飘落。玛蒂尔德所深爱的他失忆了。她不言,只在黄昏下,看着他……他看着她……
这是喜剧?他幸存了下来,漫长的婚约就有了践行的可能;还是悲剧?他忘记了她,忘记了一切,也许,此后,他们都不再可能。
叶子秋看到最后,哭了。林柚多少次想把她搂进怀里,却又不知所措,他想说些什么,只咽了下口水,欲言又止,他只将他妈妈亲手刺的海棠花手帕取出,拭去她的泪水。
她的泪水真是调皮,越是被擦去越是不甘心,慕然间,一股酸楚,在眼底再次肆意流淌泛滥。
叶子秋望向林柚。
林柚望向叶子秋。
短短一瞬,叶子秋破涕为笑:“真是爱情史诗,对吗?”
“傻瓜,我们不会分开的。”林柚用芊细的手指刮了刮叶子秋的鼻尖。
回来时,已是傍晚。
“林柚,我想去海棠湖边走走。”
“可是……这时候,你该回家吃药了。”
子秋用哀求的眼神望向林柚,似一泓清水,来得那么猝不及防。林柚再次拜倒在她深邃的眸子下:“那么……就半小时。”
“好。”
他载着她,去了海棠湖。
满湖的海棠花开得泼泼洒洒,雪白雪白的压下来,这是开不败的海棠花海。
他们并肩坐下,叶子秋望向远方,风吹过,很舒服。他们,表情安详,他望着她,心底再次痒痒的,涩涩的,最后是……痛痛的。
“我总跟你说,我的诗和远方,可是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什么?”
“是我的远方,我一个人的远方,我的诗是你。”
“那不是你一个人的远方,是我们两个人的。”
“我不愿再自欺欺人,你明知道……”话到此处,叶子秋却也哽咽住,“我的病,将带我去一个只有我一个人的远方。”
一片海棠花瓣落在叶子秋的唇边,也许是他想止住她接下来的话,也许是内心所有的情绪在此刻喷薄而出,林柚一把搂过她的腰,连同那片海棠花瓣一起,他深情的吻她,和它。
叶子秋只觉唇边痒痒的,不经意间,眼泪滑过细嫩的脸颊,是叶子秋的,也是林柚的。湿了海棠。
此刻,他多希望时间定格在这一秒,亦或是,让她留下,哪怕他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那是有过你的故事)
光阴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流去,留到了今天,去海棠镇的日子。
在车上,林柚对子秋格外照顾。他的行囊很重,可不是他的行李,是叶子秋的药。
叶子秋坐在靠窗的位置,林柚坐在她的旁边。
“子秋,你渴吗?”
“子秋,你饿了吗?”
“子秋,你累了就靠我肩上睡吧。”
一路上喋喋不休的关切言语,让叶子秋的心里暖得像林柚的灿烂笑容一样。
“林柚,你看 ,满片的海棠花呢。”
“嗯,像你一样,白,净,雅。”林柚一字一句,口齿那么清晰,“我想,我爱上了海棠。”
子秋不语,只是笑。拂袖浅笑。
到了,满镇的海棠花,开得泼泼洒洒,雪白雪白的压下来,这是开不败的海棠花海。
夜晚,林柚躺在草地上,看满天的繁星,像极了子秋的眼。
叶子秋躺在林柚为她特意准备的绒毯上面,想起那些美好的回忆,只是傻笑着。
“叮叮”叶子秋的手机响起,电话那头传来的是一个温柔的女声:“喂,是子秋吗?我是林柚的妈妈。”
“喂,阿姨,你怎么突然打电话过来,林柚在外面,需要我将电话转交给他吗?”
“不用,其实我只是来跟你说些事情的。”
“嗯。”
“子秋,你和林柚的事情我都知道,只是我们在国外好不容易才为林柚的出国奠定了好的物质基础,出国手续都办好了,可他死活不肯出国,不是阿姨狠心,我想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们在一起是没有未来的,毕竟……哎,子秋,你要真是为了他好,就放他走吧,为了他的前途,你去劝劝他,好吗?”
电话这头早已是哭的泣不成声的叶子秋,她极力遏制自己的情绪,咬咬牙:“阿姨,我……我知道了,我会劝他的。”她按下关机键,一头扎进被窝里,闷声哭泣,枕边打湿了,湿得如此无情,一点温存都不留。
“喂,林柚。”林柚模模糊糊醒来,一个温柔的女声在耳畔响起,没错 是子秋的声音,看看手表,凌晨1:15分。
“怎么了?子秋,哪儿不舒服吗?”
“不,林柚,再陪我去看一次海棠花海,好吗?”
“这么晚了,你先去休息吧,明天有时间呢,好吗?”
片刻沉默。
“你若真是想去,那就穿暖和点,外面凉。”又是如此,如此温柔的声音。
还是那样,满路的海棠花开得泼泼洒洒,雪白雪白的压下来,这是开不败的海棠花海。
“林柚,你能抱抱我吗?”
林柚紧紧的拥着子秋:“小丫头今天怎么这么依赖我?”说罢欢喜的笑笑。
子秋的泪无声的滑落,她只是苦笑:“也许,我还想吻你。”
林柚一如上次把她迁细的腰肢搂过,再次深情一吻,不同于上次的只是,他以为她不再害怕,他以为她要和自己一起去追寻诗和远方。
海棠花海里,两个人的背影被月光拉得很长,很长。
第二日林柚起了个大早:“喂,子秋,你在吗?吃饭了哟。”
“喂,子秋,还在贪睡吗?小懒虫。”
……
“子秋,子秋。”顿时,林柚心急如焚,顾不得旁人的劝说,一头撞进子秋的帐篷里去,屋内空空如也,桌边,一枝海棠花下是一纸书信:
亲爱的林柚:
感谢我的生命,你曾来过,感谢你将是我此生唯一的爱恋。也许我的诗和远方,你来不及参与,亦或是,我们不是归人,终是彼此生命里的过客。我们的未来,不由分说,是没有的。你应该听话,听妈妈的话,去追寻属于你自己的诗和远方。你本不该为了我的诗和远方而付出生命的精彩的。我走了,嘿!少年,不许哭哦。
爱你的秋
2014年9月10日
看到这里,一纸书信已被林柚揉的不成样子。
他哀号着,赶忙乘最早的一班车回去。他费力敲打叶子秋家的大门,邻居说他们一家都走了。就在昨夜4:20,子秋回家后,就一直喊着林柚的名字,病情突然加重,他们一家便都去了外地的医院。
“那他们去了哪家医院?”
“不清楚,只是依稀中听得子秋的撕裂大叫声,她只喊着你的名字,什么都不肯说,惊动了街坊四邻。”说罢,邻居又叹叹气,“这命苦的孩子哟,你们自小便是青梅竹马,怎么成这样子了呢?”
林柚抱头痛哭,哀嚎着:“都怪我,子秋,啊!”一声嘶嚎划破黎明,“叶子秋,你回来啊!”
……
(那是诗和远方的故事)
海棠花,还是一如既往的开满了,雪白雪白的压下来,这是开不败的海棠花海。
两年后,子秋躺在病房,望向窗外有些倦意的阳光,模糊中,依稀有着熟悉少年的轮廓。他还在阳光下,夕阳把一圈一圈的光晕打在他的脸上,笑容那么肆意灿烂。
而那少年,不负众望,他已在追寻诗和远方的路上了……
(尾声)
少年,你可知我的诗和远方是在生命最好的流年遇见隐没在海棠花海中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