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人家都要在自家院子种一点心怡的花,冰心写过用大水缸种的莲花,老舍则是在北京四合院里养了许多的菊花,林海音的回忆就格外动人,有玉簟、迎春、夹竹桃……
江南小镇在篱笆里围了桃李,春风一吹,哗啦开了大半个中华的浓白淡粉。这里呢?这里不是烟雨朦胧的江南,气候也算合适;也不是苍茫荒野大漠,花就细碎了很多。
家家户户都是一株月月桂,配了一株八角桂,还有一种开细碎的紫色小花的,也常斜在八角桂的枝干上。每每雨后,落一地的缤纷。野月季和牵牛花也多,月季由浓红到淡白各有不同,清晨,露水在它单薄的叶子和花瓣上滚来滚去,十分可爱。而牵牛花就只有蓝和紫了,往往是朝阳升后开得最烈,正午就开始慢慢蔫了。
我们家对面还有两颗油桐,白花瓣微肥,花瓣根是暗黄带了褐点子。油桐花开得极好,在枝丫处开得一束一束的。油桐扎根在一个池塘上边的小坡,所以花就垂到水面上去,引了许多鸭子前来嬉戏玩闹。
最上心的当然还是自家的花。家里种的最多的是凤仙花,它的种子是个小炸药包,你一碰果荚,它就炸裂开来。我们都管凤仙花叫指甲花,因为它可以用来敷指甲。收好花瓣,捣碎,加入明矾装在小陶罐里,放置一段时间后,将它敷在指甲上,用麻叶包上,过了几天你下掉麻叶,就看到那浓丽美好的玫红的指甲了。当然,直接捣碎敷在指甲上也是可以的,一下午就可以去掉,指甲会变成温暖透明的橘红,也十分好看。
在我尚小的年纪,姐姐的小花圃已经初具规模了。那样巴掌大的一块地,却把迎春花,芦荟,金刚子,蒜兰和枇杷都挤了下去。金刚子小小的,带着皮一起吃下去,据说对嗓子好。蒜兰的根就如其名,像个大蒜。叶子呢,很像麦冬,花开六瓣,粉红粉红的,有点像百合,所以总叫过路人偷偷摘了去。唉,过路人,总不是惜花人。再过几年,城市搞绿化,蒜兰就很常见,还有种花略小的,白的,我总以为它要好看一点。到现在呢,这个花早就淘汰下来了。你不是很久都没见过马樱丹了么,这不,它也一起过时喽。
第一次和姐姐种的花是野菊,自己去山上采幼苗,种到院子里。提了小菜蓝,带着小锄头,山上都是红岩,野菊多极了,它叶子圆润润,绿油油的,像一对对兔耳朵。那兔耳朵随风一起摇摆,格外赏心悦目。秋天,花开的壮丽,染了一座座山头。
后面是我自己种花,从同学那里讨了花苗,是吊兰。根扁扁的,是一个扇形,。吊兰种下去,头一年很是没有动静,我颇怀疑它是不是水土不服。不过第二年它就钻出土来了,鲜翠欲滴。花也好,从中间直直的伸出一根枝来,在上面打苞开花。花开三瓣,洁白洁白的,花萼染了点点紫斑,中间一支黄黄的花蕊颤出来。花谢以后,就像落花生,又长出新苗来。可见养花要带一点耐心,不若就错过了一场花期。
前面是活了的,白边吊兰就没有那么幸运,刚出的新苗给大爷收拾落叶时刚刚收到它头上,一并烧掉了。还有多肉,好不容易见了生机,却一时不察叫母鸡给啄坏了,真是糟蹋。还有那叶子像个小莲蓬叶子,开大红色小花的,一直没有养活,十分可惜。
突然觉得几分惆怅,像姐姐的迎春,从枝条扦插到开花,只是姐姐没有看到它开花,姐姐已经外出工作了。金刚子也是,后来它孤零零,本来就很少很小的叶子掉了个精光,一身粗得像锥子的刺把自己保护起来,我觉得它很落寞。
现在啊,终于是没有花了,行道上的花开的再好,都不是我的花。
我是俗人,不曾看花未眠,不曾梅妻鹤子,一点素心,我不过看着它日渐成长,终究茂盛。
带着这点素心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