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舍命寻情郎
其实李桂花早就对她爹的丑行有所耳闻,而且李村长还赢得了一个绰号,唤作公牛。当时李桂花听说后,不明所以,竟傻乎乎地去问包天地,公牛是个啥意思?记得包天地憋着一肚子坏水,还一本正经地告诉她,公牛除了力气大,能拉重载,剩下的活计,就是配种了。尽管李桂花自小养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顿时也羞红了脸,弄了个无地自容。
后来有关她爹的传言多了起来,李桂花吃不住劲了,又去问她母亲,她母亲倒是开明,说村里的大部分精壮劳力都外出打工了,留下的尽是老弱妇孺,而他爹正当壮年,又是一村之长,守着全村子的住家女人,必定管不住那些多事人的嘴巴,拿些闲话来编排他,实属正常,只须将这些流言蜚语当成耳旁风也就罢了,千万别跟着他们瞎起哄,乱了自家的阵脚。
如今李桂花亲耳从牛莉莉的嘴里听来,虽说打心眼里还是不肯相信,但也觉着凡事无风不起浪,如果他爹行得端坐得正,怎会被别人冠以公牛的头衔,而且又听牛莉莉说,他爹和她竟然是站着偷的,如此猥琐龌蹉地勾当,他爹也能做得出来,真为她的母亲感到不值,也为自己有这样的父亲而感到羞耻。
听到他爹在村委会门口问话,李桂花扳起面孔,也没理会她爹探寻的目光,而是径直走向了卫生所的门前。
“孟医生不在屋里,刚才看他往后山去了。”李村长自然知晓女儿是来给孟想送饭的,又怕她找不到孟想而着急上火,就好心提点了一句。
谁知李桂花竟一声不吭,也没搭理他爹,背起帆布兜,就朝着后山跑去。
自从孟想踏入西岳村的第一天起,李桂花就黏在了卫生所里,李村长对女儿的心意,早就洞若观火,作为她的父亲,怎能不替女儿揪着心。李村长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虽说对孟想的印象还不错,但总感到心里不踏实,觉着孟想不属于这方土地,早晚会离开西岳村,去大城市展翅高飞,并且也看得出来,女儿绝对是剃头挑子一头热,人家孟想对她的万般殷勤,毫不领情,可为了照顾女儿的脸面,又不好说破,但在内心深处,却实实在在地为女儿担着心。故此,刚才孟想向他打听去后山的路,他原本想阻止他,以免被鬼魂缠身,枉送了他的性命,可念及到女儿的终身幸福,怕她越陷越深,不能自拔,就欣然指给了他。
眼见着李桂花跑向了后山,李村长却不能坐视不管了,不由分说地撵了过去,拽着李桂花的胳臂,恨恨地骂道:“他疯,你也跟着疯,不想要命了?”
“用你管。”李桂花翻着白眼,气哼哼地应着腔。
李村长还以为女儿惦记着孟想的安危,心急才慌不择言,口出悖语,也没在意,就拉扯着李桂花,往家中走去。
李桂花哪能扔下孟想不管,拼命地想挣脱他爹的挟持,谁知李村长那个公牛的名号可不是白叫的,别看李桂花身强力壮,但与他爹较量起来,只能算作小巫见大巫。
硬的不行,只好来软的,李桂花心知拗不过他爹,连忙换了口气:“行,我跟你回家,可你得先松开我,让我把晚饭给他留下吧?”
李村长也怕女儿使诈,便从李桂花的肩头抢过帆布兜,顺手挂在了卫生所的门边,随后拉起李桂花的手臂,大步流星地往家中赶去。
进了院门,李村长把女儿推搡到屋里,返身把大门落了锁,又把钥匙揣进了兜里。
母亲觉着父女两人的神情不对头,似乎都赌着气,便笑模笑样地去问李桂花:“这是咋了,怎么都撅着嘴,冷着脸哪?”
“问他。”李桂花洗了把手,刚要回房,却被母亲拽到了饭桌旁。
母亲又瞧着李村长发笑,李村长也僵硬地答道:“问她。”
“好好好,俺谁也不问了,吃饭吧。”母亲乐呵呵地摆好饭菜,又给李村长烫热了一壶老酒,这才凑到饭桌前。
李村长把酒盅斟满,拿眼打量着满桌子的素菜,扭头去瞅冰箱,瓮声吩咐着老伴说:“把烧鸡拿出来,再不吃,就长毛了。”
老伴明知道那两只烧鸡被女儿送给了孟想,却不愿让女儿难堪,便坐着没动,只是不住地瞥着李桂花,探询着她的意思。
“烧鸡在卫生所的门上挂着哪,你想吃,就自己去取。”李桂花往嘴里木然地扒拉着米粒,头也没抬,硬邦邦地回了一句。
“唉,算了,姑娘大了,知道心疼人了。”李村长酸不溜秋地自语着,端起酒盅,一饮而尽。
李桂花草草地吃完了晚饭,回到房内,总觉着心里惴惴不安,生怕孟想不听她的劝告,孤身爬上莲花峰,要是再遇到女鬼害命,那他可就有去无回了呀。
李桂花越想越怕,就思谋着如何从家中脱身,然后再一路去寻孟想的踪迹。
心里拿定了主意,李桂花悄悄地关了灯,听了听门外没有动静,这才轻手轻脚走到后窗前,缓缓地推开了,刚要越窗而逃,又停下了手脚。
李桂花双腿分开,骑在窗台上,心里却喜滋滋地琢磨着,今晚如果能与孟想在山中相遇,岂不是天赐的良机?试想一对孤男寡女,摸着黑,相互搀扶着,走在陡峭的山路上,跌跌撞撞,皮挨着皮,肉挨着肉,说不定啥都发生了,等到生米煮成熟饭,木已成舟,那孟想可就逃不掉了呀。
想到这里,李桂花摸了摸自己的衣裤,心里暗道,不行,这身运动服太厚了,恐怕勾不起孟想的兴趣,还是学着牛莉莉,换身风骚的裙装,才好成其美事。
心中有了小目标,李桂花便兴冲冲地跳回房中,又把灯拉开,翻箱倒柜地找起了裙衫。
不大工夫,床榻上铺满了各式各样的衣裙,李桂花左瞅瞅,右瞧瞧,拿起这件端详了良久,又拎起那套比量了半晌,选来选去,最终她把目光投向了墙角的衣柜处。
除了李桂花自己,连她母亲都不知道,衣橱里还藏着一身洁白的吊带超短裙。提起那套裙装的来历,还是李桂花二十岁生日的时候,村里的富二代包天地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尽管李桂花很是厌烦他整日里像条尾巴,跟在她的身后,摇头晃脑,卖乖讨好,大献殷勤,但对包天地馈赠的这件短裙,却是爱不释手,视若珍宝,平时又穿不出去,只能趁着家里没人,关起门,偷偷摸摸地拿出来,在屋子里穿戴齐整,转着圈子,自娱自乐。要是算起来,这套裙子已经压在箱子底下五年了,谁想到如今竟有了用武之地。
李桂花不再犹豫,三下五除二,满含欣喜地把自己脱光剥净,还没等套上裙衣,忽听后窗的外面传进来一声惊叹声:“我的妈呀,真大啊。”
李桂花赶忙捂着酥胸,顺着声音抬头去瞅,这才猛然惊醒,刚才只顾着高兴,竟忘记了把窗帘拉好,使得满园的春光,乍泄于外,恨得她咬牙切齿,却也是于事无补,本想探出头去,大骂一通,可又怕被父母听见,耽搁了她的行程,只好怏怏作罢。
把窗帘拉齐,李桂花光着身子,站在穿衣镜前,扭动着腰肢,双手托起胸前硕大无朋的傲人双峰,暗自赞道,嗯,确实不小哇,比起杨柳细腰的林妙夕,简直就是天上人间,单凭这两点,她就得甘拜下风,有啥怕的,哼。
找回了点自信,李桂花又抬起一条嫩白而又丰腴的大腿,屈伸了几下,不禁有些沾沾自喜,城里的男人不都羡慕大长腿嘛,我就不信孟想瞧见了,会不动心?
李桂花越瞅着自己的腰身,越是信心十足,起初的自卑感一扫而净,不由得又转过身去,背对着镜子,扭着脸,双手轻轻地拍打着她那圆润而光洁的后臀,更加地洋洋得意,低声自卖自夸着:“嘿,孟想,你来瞧瞧啊,是不是又大又圆,油光可鉴,蚊子都不敢站上去,一旦滑落在地,还不得摔个粉身碎骨呀?”
夸人就怕后面来个但是,当李桂花抓起腰间厚厚地赘肉,心头不免浮起一层阴霾,郁闷了许久,才自嘲着念道:“都说人无完人,金无足赤,我就这点画蛇添足之处,孟想呀,量你也不会总盯着人家的缺憾看吧?”
时间慢慢地过去,墙上的石英钟指向了八点整,李桂花不敢再兀自地臭美,赶忙把胸罩系好,又扯起那件裙装往身子上套去,许是最近又长了些份量,任凭她努力了几个来回,耳听着开线的声响,也没能把衣裙捋顺妥当,愁得李桂花扔掉裙衩,枯坐在床边,暗自神伤了好一会。
眼瞧着那身好行头,穿又穿不上,不穿又舍不得,李桂花思来想去,忽然来了主张,连忙把胸罩解开,抱着死马当活马来医的念头,再试了一回。这次还算幸运,虽说把她忙乎得满头大汗,好歹把身子弄了进去。
整理好裙摆,李桂花伸长手指,勾起了那件黑色的蕾花打底裤,刚要抬腿套弄进去,谁知她的心里又泛起了小波澜,嘻嘻,算了,今晚我就来个真空包装,也陪着孟想尝尝站着偷的滋味。
准备停当,李桂花悄声打开后窗,又觉着缺点啥,回头给自己喷了些香水,可还是感到心里空落落地不托底。等她跨过窗台,才突然拍着脑门,恍然大悟地暗道,哎呀,今晚就要和心爱的孟想花前月下,卿卿我我了,怎能没酒哪?酒能助兴,也能乱性,要是带过去一瓶红酒,岂不是锦上添花,更有把握了吗?
李桂花越想越兴奋,赶忙又蹑手蹑脚推开房门,去了厨房。可在橱柜里翻来翻去,却没有红酒可拿,只好把父亲珍藏多年的两瓶五粮液攥在手里,嘴角憋着坏笑,越窗而去。
摆脱了父亲的束缚,李桂花像脱了僵的野马,一路狂奔到卫生所的门前。屋里还是漆黑一片,又摸了摸门边,那个帆布兜还在,看样子孟想未曾回来过。
刚才还沉浸在亢奋之中的李桂花,扭头遥望着村后黑魆魆的山峦叠嶂,不免替孟想担忧起来,有心前去找寻,可想起老人们时常念叨的女鬼,不禁汗毛竖立,心惊肉跳,试着往前走几步,双腿竟像生了锈痕,竟然迈不动步履了。
是坐在门边傻等,还是豁出命来,登上后山,与孟想幽会,李桂花一时还拿不定主意。
掂量了许久,李桂花也没个准谱,每当她鼓足勇气,下定决心,但回头去瞧远处的莲花峰,就觉着毛骨悚然,周身发颤。想着想着,却感觉手里有些沉重,原来那两瓶白酒还握在掌中,李桂花立刻来了劲头。
听说酒壮怂人胆,李桂花也想尝试一番,紧跟着就手忙脚乱地旋开瓶盖,举起酒瓶子,往嘴里猛灌了几大口。
果不其然,猛烈地咳嗽几声过后,李桂花忽觉自己勇敢起来,浑身充满了力量和胆气,胸口处像燃烧着一团烈火,鼓舞着她的斗志。
酒劲风起云涌,李桂花毫不犹豫地摘下帆布兜,把酒装好,背在身后,便大踏步朝后山走去。
许是裙摆过紧,阻挡了李桂花前进的步伐,每走一步,都把腿上的肉勒得生疼。酒后的李桂花心潮澎湃,情绪激荡,也不再珍惜这套收藏多年的白裙子,俯身便顺着裙边,用力撕开了一道口子,嘴里哼着“怎么大风越狠,我心越荡”的曲调,满怀豪情壮志,意气风发地勇往直前,而胯下也瞬间风凉起来,伴随着她的歌声,呼呼作响。
来到山南脚前,李桂花驻足仰望着陡峭的山路,忽然瞧见有个亮点出现在半山腰处。李桂花大喜过望,看来形只影单的孟想还在山间盘亘,而且必是安然无恙,说不定正盼着她的到来,与她倾诉寂寞的衷肠,太好了,真是老天开眼呀,此时不去与他相会,更待何时?
李桂花心中泛滥着喜悦之情,刚想喊他几嗓子,但又怕惊吓着他,便强忍着海浪般的冲动,暂且忘却了恐惧与畏怯,只觉得脚下生风,信心百倍地朝着那点光亮,噔噔噔,爬了上去。
谁承想,孟想似乎有意戏弄她一般,她往前奔着,那缕微光也紧接着往山顶移去,走也走不近,赶也赶不上,难道这就是那首诗中所说的那样,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想起这首诗来,李桂花难免有些沮丧,便跌坐到林边,索性不再去撵他。
没过多时,李桂花眼望着峰巅处的那个亮点,忽然改变了位置,竟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往山下移动着。
“我去,他是不是走错路了呀?”李桂花脱口而出,连忙起身,追赶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