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9月,我还是一个戴着红领巾,一头齐耳的短发,骑着自行车踉踉跄跄往学校走的小学生。你就像一坨灰茸茸的面团傻蹲在路口,我轻唤一声,你便跟在我身后一直追,无奈我只得把你抱回家,从此你变成了第一只被我们家临幸的狗。我撑着你的前爪,带你参观厨房、卧室、阳台。
“嘿,你个小不点,以后不听话我就把你从阳台上扔出去。”
你耷拉着耳朵颤颤巍巍,深灰色的眸子四处张望,都说孩子的眼睛最漂亮,纯洁干净的就像是清水盆里漾开的雨花石,我觉得你的眼睛也很美,无辜的让我一直心心念念。
俗话说,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我们家不爱养猫,身为捕鼠高手的你就是我们家的小英雄。小时候都住的是最简陋的平房,没有正旺,一望屋顶,便是几根粗壮的木头上搭着密密匝匝的青瓦,家里近乎鼠灾成患,一有动静,你便呼呼的跑来,耳朵微妙的移动,脑袋45度向上仰,对着房梁就是一阵狂吠,还要用你的爪子使劲的往角落里刨,两方僵持不下,顽强的耗子也支撑不住,一跑出来,你张开血盆大口,咔嚓,一口就终结一个生命。我的小不点是什么时候开始有了锋利的牙齿和坚硬的指甲,也成了一个英勇的战士维护着家里的安全?是啊,你长大了。
2012年3月,我家的小不点成了一名光荣的狗妈妈。两只可爱的小崽崽闭着眼睛在狗妈妈的怀里一阵乱闯,然后狼吞虎咽的吮吸着奶头,吃饱喝足,便发出喃喃的梦呓。妈妈说狗狗一有了孩子就会变得凶猛无比六亲不认,非拦着叫我不许碰你。你那粉红色的大舌头一伸一合,眼神就像是水一样的平静温柔,我想你是信任我的,不然怎任的我轻轻抚摸你的小宝贝,多可爱,毛茸茸的灰面团在阳光下熠熠闪光,亦如当初稚嫩的你。
人生一世,草生一秋,狗狗的寿命有多长,我并不知道。但我确信你健康活泼,将和我友谊长存。我喜欢你和我赛跑时那肆意飞扬的长尾巴,喜欢你总是在我打开大门后第一个冲上来与我亲热,喜欢你每次抓老鼠时那得意的眼神和英俊潇洒的身影,喜欢你吃东西时的狼吞虎咽,喜欢你被责骂时的委屈以及你的所有所有。那种无言的默契变成参天的大树往土里使劲的扎根,抵过时空蔓延的速度,你和我都在茁壮的成长,从小学四年级到高三,我看见草木的伸展枯荣,看见春秋代序,却唯独忽略了你那发白的胡须和两鬓。
2016年6月21日晚9点35分,我住在姐姐家里,出门买了一碗冰粉在大街上游荡,突然接了妈妈打来的一通电话,所有的欢声笑语戛然而止,街道上昏黄的灯光打在我颤抖的身躯,原本美味可口的美食堵塞在喉咙里,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喉咙里像是咽下了一块热炭,心脏涨大的快要炸裂,夜长如年,而今夜到了最狭窄的关头。
2016年6月22日早8点30分,我搭着大巴匆忙的赶回了家,你一动不动的躺在不起眼角落里那坚硬的地板上,双腿瞪直,身体僵硬,鼻子塌陷,嘴角和眼梢下垂,安详的闭上双眼。我想大声呼喊想用力敲打,呼吸急促面额潮红,而事实却是一动不动,呆站在原地任由眼泪簌簌的落下,安安静静看着你从另一个世界远走。我想我是真的失去你了。离别的刻骨铭心并不在于瞬间消逝的锥心疼痛,而是那些曾经被我依赖的习惯突然毫无征兆的远走。于是我因没有你守住门口而惊恐不安的入睡,在没有你热情簇拥的门口凄冷入场,在厕所冒出一只老鼠时无助的尖叫,才蓦地发现,原来你在我生命轰轰烈烈的来过。我发誓,至此决不再养狗。
每一只狗狗去世后都会有一个归宿,而你的归宿,在我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