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海边,一场小雨过后,让刚过去的这个夏天所遗留的风,也散去了最后的一丝余温。这风,凉的让人的身体也开始变的有些拘谨了,为了不至于尴尬的瑟瑟发抖,便也只好加衣御寒了。
这转冷的节点,季风开始转向,从岸边静默的垂钓人身后吹到面前的那片海里,他们不动声响的心事,便也随着海浪起起伏伏了,不知觉的暴露在所有人的眼里。
小长假,没有计划中的去处,忙完身边的琐碎事,便从这海边小城驱车赶往父母家。一路上慢悠悠着开到家的话,也是用不了多久的,即便是这样,途中也是稍感些许的倦意与乏味。虽说车窗外的桂花树,花开正当期,香味馥郁,若无心消遣,怕也只能是辜负了。
记的小时候父亲从村里骑自行车来这里上下班,单程就得一个多小时。他偶尔会带上我,他去工作,放任我在厂里宿舍区玩儿。那时候,不论是在来时的清晨,抑或归去时的傍晚,可能是有父亲陪伴的缘故,也可能那时少年尚不知愁,一路下来都不觉得有丝毫漫长。
回家路上会途经一片茶园,按说这个地区并不是盛产名茶的地方,茶园也是鲜少见的。但看着它们静默而自然地挤满整个半山腰,一眼望去倒也是风光旖旎,这幅由茶园生出的景致没有着一丝的突兀感。
茶呢,最终都会在沸水里被冲起,翻腾,舒展,慢慢沉入杯底,用叶子上的色素渲染出整杯水的滋味,留予喝茶人去品。茶水,颜色深浅不一,口感甜涩有别,可属于每片茶自顾生长的故事,又怎么能分得出好坏呢。
你喜它,它便继续溶散着你中意的味道,你不喜它,也无非就是彼此互为路人罢了。
不论是大道还是小路,都是越修越宽敞漂亮。在地图上,它们像城镇化进程头上的长长触角,充当着急先锋,织网般地延伸向周边的腹地。沿途的村庄纷纷竖起带上自己名字的指示牌,这个更多像是给来自远方的朋友做指引吧,家乡人又怎么能忘记归乡的路呢。
一只小麻雀翘着灵动的小尾巴,精神抖擞地立在指示牌上,挪动着身子,转来转去,车一过,便咻地飞走,也不知这里是它的家还是刚路过这里,仅仅在这儿稍作停留罢了。
它可不懂牌子上的字,但用了一对翅膀,便早已熟悉了这里的每一寸土地,每一条河流和每一颗树。哪怕飞得再高,再远,也会对爪子上粘着这片土地上的泥土恋恋不舍。
快到村口的地方,路的南边是一片速生林,原来的时候种了几亩桑树。小时候有次放学,和几个伙伴窜到地里摘桑葚吃,父母地叮嘱早已被果子甜到没影儿了,直到天黑了才悻悻收手,往家走的时候,远远的便看见几位母亲在高地处等着。以后桑葚倒是照吃不误的,不过为了免受皮肉之苦,也只能趁天黑前老实赶回家。
自己在村里上过的小学是回家的必经地,现在已经被改成了农产品加工的小厂。不用过多张望了,里边早已没有了年幼的学童,也没有了那风华正茂的老师,挂在树上的上下课用的铃铛也不知被谁遗弃在哪儿了。
上小学时,有个很深的印象。那是一个夏天的午休,老师和同学们都在睡觉,突然尿急,就得听话的,不厌其烦的把老师叫醒,自己认为不管什么时候,报告总是要打的。出了厕所,又不愿太快回去睡觉,百无聊赖中又不听话的垫着脚尖摇响铃铛,撒腿就跑。
自己却不知这一幕早被校长瞅见,快放学的时候,被叫到办公室,望了一眼校长手里的戒尺,又抬头瞥了一眼快要落山的夕阳,想着快点儿回去,心里又念着回家该不知如何交代了。
有关这所学校唯一不变的,可能就是墙外的那排松柏了,没有人对它们动过心思,所以也就安然的自顾生长着。也可能是年岁太久了,长得竟如小树一般高。我所不知道的是,当它们长到高过那围墙的时候,看到里面的变化,是不是也会感到一丝怅然呢。
不到过年的节日,平时在村里是极难碰到同龄人的,老人坐在印着旧时宣传标语的老墙下晒着太阳,安于当下。而与之对比的,已长大的邻家少男少女立在站牌下等着来往的公交车辆,想着去往更新奇更有活力的地方。
我现在站在一颗儿时就有的老树下,看着他们心满意足的生活,自己却是不该感到寂寥的。因为树的枝杈和叶子会为我撑起一把大伞,在每一个季节,为我遮挡每一场雨,每一场雪,每一次的寒霜与雨露。
而我也愿意做那个伞下人,陪它一起,在每一个不是天晴的日子里,挣扎而茂盛地成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