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到县高级中学文科班复读时,学校没有床位,我只好临时借住离学校不远的表姐家。一个月后,我搬进了当时在我们县首屈一指的高中。
当我走进学校学生宿舍时,让我非常错愕,名声在外的响当当的县里知名学府,学生的住宿条件却非常简陋。
在操场的北边,有一排砖瓦房,上下通铺。床上铺的是机编的厚厚的稻草垫,厚度约有10公分,保暖效果较好。八十年代初的时候,学生宿舍是没有暖气的。冬天时,生站炉子。一个站炉子,要给四五十个学生取暖,只能算是象征性的。因此,晚上睡觉时基本都穿衬衣衬裤,主要靠自身释放出的热量保暖。刚钻进被窝时,冷得直打多唆。捂一会儿,就暖和多了。那时,学习压力大,没有上中专时轻松。倒在床上,很少与同学沟通。长不知不觉中就入睡了。早晨早早起床,抹抹眼睛,便急匆匆地走到教室,上早自习,根本不用老师督促,几乎人人都是如此。
我正式报道时,就比我们班的同学晚去了一个月。我知道时间的重要性,每天都争分夺秒,起早贪黑。由于是秋季开学,又去得晚,没到一个月,巳进入了冬季。在冬季,对于我们这些从农村出来的穷孩子,特别是山区的孩子,都懂得父母挣钱不易,尽可能的节衣缩食,不敢乱花一分钱。那年的冬天,天气特别寒冷,有一天早上,洗漱间的自来水管被冻住了,无法洗脸,好在操场上还有一些积雪,趁着月色,双手捧起一把疏松的白雪,搓搓手,搽搽脸,代替了这个早晨的洗漱,然后赶紧到教室上自习。到教室后,无论男生女生,自顾自地走到属于自己的座位,别提是男生了,就连花季般的好美的女生也是心照不宣,没有人,也没有时间,愿去往他人身上去投入哪怕是一点点的关注,刚推开教室门,目光就全部集中到了仅仅只有不到一平米的位子上,哪还敢分散一点精力。环境再苦,没人在乎,大家最在乎的,是来年能考得怎么样。
经过一两个月的时间,我才知到,在我们复读班中,有本校的,也有本县其他高中的,还有来自鞍山海城、盖县、大洼的,也有少数几个已经考上专科,或者不理想的本科,再想努把力,选择了复读。但绝大部分都像我一样,不甘于返乡务农,再走一次高考的独木桥。我们班的班主任是雁更鹏老师,他教地理,几何是王忠禹老师,当时是副校长。教代数的是孙守奇老师。这几位老师在当时的高中中,非常有名。
特别是两位数学老师,给我们上课时,基本不带教材。
有一次,王老师上几何课,当他在讲到关于圆的问题时,只看他右手拿着一根粉笔,转过身,面向黑板,抬起右臂,迅速在黑板中间逆时针画出一个圆,这个圆画得跟我们用圆规尺画出来的几乎没有什么两样,我深深地被王老的功夫所蜇伏。
时间像坐上了火箭,过得飞快。学校放寒假的时间到了。我回到了家里,学习也不敢放松。但是,我们家的学习环境不尽人意。从白天到晚上,我们家总是有人来闲坐。他们在外屋,我在里屋,中间只隔着画门子,说什么话,我都能听到。这样的条件,在家要想背点东西,根本不行。面对无法改变的现实,我只好根据现状调整学习内容,客人来时,我就做做数学,做做英语,客人走后,我再背政治、历史、地理和古文。但效果非常不理想,此时的我,从心底里希望学校能早点开学。
春节过后,学校开学了。
同学们个个绷紧着神经,如上足了发条的时钟,分分秒秒忙个不停。紧张忙碌的地学习,在加上精神压力山大,营养不足,开学不到一个月,我的身体就出了毛病。开始的时候,我只轻微咳嗽,误以为误是感冒,但过了一段时间,吃了感冒药也没见效。细心的同学郭金峰发现我的脸色发黄,我也感觉有些呼吸困难,他主动把我用自行车带到县医院去检查。经医生诊断,我患有结核性胸膜炎,并在胸腔内有积水。当大夫把病情如实告诉我后,我并不害怕,一点也没有想放弃参加当年高考的意思。
我知道,这种病不仅怕上火,而且还怕累。这与我的想法是有矛盾的。在医生看来,我应该立刻休学,积极治疗。彻底治愈,至少得两三个月,弄不好得需要半年时间。但医生又说,如果身体恢复快的话,也有可能赶上当年的高考。听到这,我仍抱着希望,尊重医生的建议,在医院做完试敏后,先买了一个月疗程的药,为了节约时间,我利用周末休息时间回到家里,向同住在我们村的表哥,寻求帮助。表哥给我拿了打药用的器械,并嘱咐我,每天要对针头消毒。这样,我又返回了学校。就在这时,我们公社大沟村的一位同学,他曾经有过在家里给他哥哥打针的经历,并主动为我每天打针。过了几天后,我有些不过意,怕占用他太多的宝贵学习时间,我从内心过意不去。这样下去,对我快速治愈也没什么帮助,反复思考,权衡利弊,最后,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我收拾好行礼,背起书包,踏上了回家治疗的路程。
说句实话,病在身,心不甘。
我一面在家治疗,又舍不得浪费治疗过程中的时间,时不时地拿起书本和复习题,拿起来了,看了不一会,身体和精神的不给力,迫使我又把刚刚拿起的书本,又不得不放下。就这样,放在枕头旁的练习题和书本,便成了摆设。
在当时,如果我们家经济条件允许的话,家里也许会考虑让我住院,即使住院,若是三天五天,十天八天的,或许还有可能,而需要几个月的治疗时间,不用我向父母提出要求,我也舍不得这笔虽然数额不大,但面临为大哥盖房子,娶媳妇的两种选择,我只能退让。我知道,我可以不参加高考,但是,大哥劳苦功高,大哥不能不取媳妇,不能打光棍。正是因为这个,大哥的婚姻,就成了我父母日日夜夜藏在心底的一块心病。
在家里治疗期间,每天由表哥到我家为我打针。
说来也巧,就在这年的春季,家里正在给大哥盖房子,大家都在忙上忙下,我一个人待在家里,把高考用书和复习资料放在枕边,心想能看一眼算一眼,只要身体允许,就可以翻开看看,可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书一翻开,还没看上几眼,就觉得身体和视力都很疲劳,只好放下,连续试了几天,都没有成功,只好放弃。可是我参加高考的决心和希望一直没有放弃,那时候着急也没用,只好一天天地治疗,一天天地等待,药盒里的药每天就减少一支,一支一支地减少,我的希望一天一天地增加,把药用完之后,表哥又给我打了10多天的庆大霉素,也是一天一支,经过三个多月的精心治疗,我的病情有了很大好转,呼吸接近正常了,多少能看一些高考资料了,在离高考还有10多天的时候,表哥建议我到县医院复查一下,复查结果还比较乐观,胸内还有少量积水,医生建议不用肌肉注射,可以改用口服用药,少量积水可以慢慢吸收。
在上考场前一天,表哥特地给我静脉打了一大管葡萄糖营养液,晚上住在县城的同学家,第二天,在同学家吃完早餐后,忐忑地走进考场,经过两天紧张的考试,稀里糊涂地走出考场,考出的结果可想而知。
我虽然没有考上大学,但最终以前三名的成绩,被当地一所具有八十多年历史的市属中专收入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