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国和美丽在百米高处
背松木头下山
每天六根,每根一小时
二十到三十元
他们扛起大山流汗的部分
在村口,堆成另一座山
木头好像就长在那儿
等着被卡车带走
松木头去了哪里
派什么用场
他们知道这辈子没福气
睡在这么好的木头里
还能再扛十年
两万多根,移动一座山
刚好养活城里读书的儿子
赶在衰老、病痛、学费、房价扑倒之前
“很轻的,试试?”建国发出邀请
我嗫嚅不语,满面羞愧
像四十年前
被整座山川草木众叛亲离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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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扛起一座山
流汗的部分
每小时二十元,赎回山的
硬匝匝的骨头
等着被老板的卡车带走
那个城市,比山高,比悬崖危险
在那里的儿子,瘦弱,苍白,待价而沽
等不及长出年轮
就被贫穷的风暴裹挟
暗疾,病痛,衰老的讯息
总提醒他们加快步子
不被世间草木拌倒
还有十年,两万根松木头
等着他们老痛的肩
和草绿草黄的暮年
而不会有一棵珍贵的松木头让他们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