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16岁,在城郊的砖厂做工。家里穷,我瘦弱的像个12,3,的孩子,戴着大金链的老板用手指头戳了戳我的脊背,冷冷的说:凑合着用吧!
那是砖厂最红火的时候,他的砖厂缺人,我缺钱。
早晨出门的时候,爸说了,不把钱拿回来你就别回来了。我还想回去,不为他,也不为懦弱的妈,我想上学,我想早日离开这个看不到一点温暖和希望的家。
虽然我年龄小,又生得瘦弱,但来的最晚,也没有经验,连看门的大黄都能对我呲牙咧嘴,于是我被分配去送砖。我的任务是推着一车一车的砖坯往砖窑里送,这个活只要力气,简单。
每天做着最苦最累的活,吃着最差的伙食,下班时只剩半条命。可是我没有办法,我需要这份工作,和,钱。
每天最盼上工,因为意味着我也又可以多做一天工,能多拿一天钱;每天我最盼下工,因为下了工我才觉得自己还活着。
(二)
初进厂的日子非常难熬,第一天下来,手上脚上全都是血水泡,磨破了,和袜子黏一起,脱的时候钻心的疼。
每一天都在忍耐中度过。虽然还是苦累,但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而且毕竟年龄小,恢复起来也快的很。
转眼一个月过去了,到了发工资的日子。
我兴奋的和工友算着这个月的工资,300块呢。我故作镇静,却由不得心里一阵雀跃。
“李少青!”出纳在财务室里面叫道。
“到!”终于到我了,我赶紧起身,搓了搓手,整整衣服,向里面走去。
“在这个地方签字!”
我飞速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看着出纳把几张蓝票子甩在我面前的桌子上。
“怎么只有60?”我焦急的问,“是不是算错了?”
“错什么错?!你一天能干多少活?!还吃得多!饭钱扣掉了!”出纳不远的地方坐着一个二十来岁的男人,手臂上露着大片的刺青,远远看着像只脏兮兮的猫。
我知道,那是老板的助手,平时工地里就属他最狠。
我还想理论几句,却被后面的人骂骂咧咧的挤了出去“吵什么吵?!小屁孩!”
今天我不用上夜班,可以早早回家,我却不敢,我不敢回家,我知道他们要什么!可我……
我顺着厂前的土路一路走了下去,转了几道弯,上了几道坡,抬头一看,原来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小山上。
(三)
小山是城郊和县城的分界,南北高,中间低,山上部一片土疙瘩,貌似是些墙垛。荒弃已有五六十年,平日里鲜有人至,更别说垂暮时分了。
我漫无目的的行到了这个人烟罕至的地方,心里一片翻江倒海。想想自己的遭遇,不由得悲从心来。
我恨我那个烂赌又暴躁的父亲,心疼没有文化又懦弱的母亲,更恨自己,出身穷破无望之家,却毫无办法。本想暑期打工赚点生活费,却遇上无良老板,还毫无反抗之力。
站在小山上向城内望去,一片炊烟袅袅,街道上多的是回家的人群,近点的单元楼里,依稀看到有一家人在吃饭,其乐融融。西面,太阳已没入了山后,留下一缕华丽的金光。
这世界多美好呀,可是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越想越难过,竟不自觉的哭起来。起先只是掉了两颗泪,渐渐的啜泣起来,再然后竟不管不顾的闭眼大哭起来。
不知道哭了多久,再睁开眼天已经彻底暗下来了,眼见着黑夜就要来临,我却一点都不想回家。
回家能做什么呢?!
刚哭过的眼睛,视线不大清楚,想就地找个地方躺躺。正在找寻之际,蓦然瞥见一个白影定定的站在那里。
我心下一凛,顾不得细看,着急忙慌的向山下跑去。
这个地方古旧,又荒无人烟,刚看到的是……?
越想越怕,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