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y 四两-当时的我就像一只被重重的锅盖扣住的蚂蚁,失去了方向……
那天,朋友邀了去新装的别墅院里吃饭。徐小厨抑制不住的兴奋,“我喜欢那样的房子”,他不止一次地跟我说。当然不是说别墅,我知道他想要的是那样的院子——虽不大,但足够开垦一小片菜地,可以翻地、播种到收获。有一方池塘,弄些易存活的鱼苗,可以饲养、养肥到下锅。最新鲜的食材,是徐小厨向往的一种生活体验。
回去的时候,已是夜幕降临。路灯闪烁,映照前路漫漫长。徐小厨开着“小白”(我们小电驴的名字),稳稳地行驶在路上。我坐在后座,望着无边的夜空,忆起爷爷老家的院子。
爷爷家是自建房,前庭后院、池塘菜园都按需布置。前庭位于南边,场地很大,天好的时候会翻晒稻谷、棉花和腌菜。东西两面砌了长形花坛,种植着扫帚草和月季花。南面是正门,两扇厚重的大铁门。荷塘就位于正门前方,除了夏季的采藕和捕鱼,日常就是洗菜涮锅的地方。
后院位于北边,中央是高砌的圆形花坛,种着大株的栀子树。留白的高空,交错架着木条,星星点点地露出葡萄藤叶。后院左右两边,是两间并排的矮屋舍。一边堆置着杂物,另一边是烧大锅的灶台。灶台边上,一般捆着棉花杆和草结。
这里是承载我最多童年时光的地方。学会扎猛子,学会钓龙虾,学会摸田螺和水蚌,以及学会一个人走夜路。
第一次走夜路,是在酷暑的八月。不记得什么原因晚归,独自一人走在没有路灯的乡间小路上。稀疏的有几家灯火,都间隔很远。除此之外,就是粗壮的树木和稠密的草丛。
那条路,我在无数个白天里,走过无数遍。我无所谓地,在夜里开始了自己的旅程。而后,我发现它变了样。
白天劳作的聒噪,无休止的蝉鸣,一切都缄默不言。甚至花红柳绿的色彩,大地的热气都消失殆尽。夜幕,拉起每家每户的门闩,锁闭猪羊鸡鸭的栅栏,混沌田野农园的繁茂,让所有一切生灵都执行歇息。路,也被夜包裹的崎岖且长。
我就像一只被重重的锅盖扣住的蚂蚁,失去了方向,抬脚走出的每一步,都发出沉闷的声响。
我害怕地停住脚步,呆呆地站立在路边。随后,是很长时间的寂静,耳膜受压迫的感觉。一阵风过,树影飒飒。在院子里看过的小画书,山海经、封神榜上光怪陆离的画面,一个个在脑海中浮现。吓得我又是一蹦三跳,不敢大声叫喊,只得小声宽慰自己:大鬼小鬼别来追我,我是好人,我是好人。
估计那是我这辈子走过内心戏最长的夜路。
直到现在,一个人走夜路时,还是会害怕。我想,除了本身思索的幻象以外,更多的是,对夜的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