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洛伊德是颠覆西方理性哲学的重要人物。西方的思想史比较丰富,起源于雅典的理性哲学奠定了西方哲学的主基调。后来的基督教对哲学是一项重创,基督教神学一度压制着哲学,哲学成为神学的婢女。后来的笛卡尔则是对理性的一次复兴,他借助“我思故我在”彰显了人的主体性,人之为人的本性(人格)被树立了起来。但后来的康德则是对人类理性进行了重新审视,指出理性中的主观特质,人类是带着自己的特点认识世界万物的。弗洛伊德则完全推翻人的理性,至少理性极不重要。这不啻于在基督教世界宣称人不是上帝创造的而是猴子变的或者“上帝死了”。
弗洛伊德认为人的主要行为受制于潜意识,这是人的理性觉察不到的一种内在意识,凡是重大的事情基本上都是由潜意识决定的。比如恋爱,几乎所有的爱都不是理性算计的结果,而是莫名的陷入,并伴随这强烈的激情。比如工作的选择——非谋生的职业——一般与理性无关,多为内在的兴趣驱使,绝非逻辑的论证。
在一些生活细节上也表现出潜意识对人的控制,比如某些人的某一习惯,不是理性使然,而是内在的心理情结(创伤事件留下的心理障碍)使然。有这样一个案例,一个女孩总是千方百计的自杀,但又不是真想死,其背后是父亲在她很小的时候自杀,而妈妈对她关心不够,她就通过尝试自杀体验与父亲的亲近。
无论是重大事情还是部分行为,背后都是潜意识的管控。
弗洛伊德把人的意识分为三种类型,前面提到潜意识,它由尴尬、惊恐、不道德、罪恶等事件压抑而成(荣格还发现潜意识还包括种族乃至人类遗传下来的集体潜意识)。第二种是意识,这个不必说;第三种是前意识,类似于潜意识和意识之间的一种,主要表现为梦、口误、情结等,这需要心灵的觉察,它是潜意识比较浅的部分浮现出来,这是对生命的一种暗示,但没有细心的省察把握不住这种提示。从心理学的角度讲,人的潜意识一方面支配这人的行动,同时也暗暗的保护着人的生命,尤其是遭遇重大创伤的时候,只是非直接的,只能表现为某种情结或者神经症状态。这也是一种智慧,以小易大,以病症换取生命。
为了进一步说明潜意识对人的控制,弗洛伊德又创造了三个概念,本我、自我、超我。本我只要指人的潜意识部分,它遵循快乐的原则,保护着我,也引导我自我保护和享受;超我是指个体受到外在社会道德和规则的影响,也应该包含一些潜意识的向外扩张与涌现,这是给人带来压力的部分;自我则是对本我和超我的调和,以保证生命能生存下去而不至于分裂。
由以上内容可知,按照弗洛伊德的理论,虽然人的重大行动和部分生活细节都是受潜意识支配,但人要想更平衡和幸福的活着,还需要理性(意识)对前意识(潜意识是无法被意识到的,否则就不叫潜意识了,但前意识可以,它是潜意识的上升,对意识的暗示)进行把握,这样才能丰富人的意识,成长的本质就是这种自我省察与丰富。另外,精神分析医生的主要技巧就是把人的潜意识支配下的行为意识化,从而化解神经症。
说弗洛伊德,不得不提及“性本能”,他把人成长分为若干时期,每一个时期都是性本能的发育、成长乃至成熟。这背后的洞见是里程碑式的,在人纷繁复杂的外在行动中,竟然是性在背后支配!有学者分析,之所以弗洛伊德有这样的学说,可能是其潜意识对维多利亚“文明”时代的反叛。维多利亚时代是大英帝国最强盛的时期,“北美和俄国平原时我们的玉米地……西班牙和法国是我们的葡萄园;地中海是我们的果园。”当时的英国经济占全球的70%。由于其国土在欧洲,整个欧洲的经济与思想文化都受英国的影响,这个时代最著名的社会风气就是崇尚道德修养和谦虚礼貌,这种风气本身没有错,但凡事一旦过度其内在的精神力量就会不足而变成浮夸的形式,同时对人性的自由也明显的有抑制作用。弗洛伊德的学说无疑让那些绅士们大跌眼镜,认为这个学说简直是淫秽和邪恶。
弗洛伊德提出的俄狄浦斯情结就是邪恶的表现。这个情结也被称为“恋母情结”,也就是一个男孩在成长中会依恋母亲而排斥乃至仇视最终要杀死父亲。这个心理情结的名称来源于希腊神话中弑父娶母的俄狄浦斯王的故事。一般的解释是把这当作一个原理接受下来,其实这背后是人成长的力量,或者说成长的必然。一个人在成长中为了发展,排斥同性,探索异性,且后者的力量与倾向要大于前者。对一个孩子来说,妈妈是身边最不同于自己的异性,是追逐探索的对象(如果是其他女性担任照顾他的角色,也都会成为男孩心中的妈妈),而父亲的气质与自己相似,自然是疏离与排斥的对象,这背后是人性使然,这样人才会趋向丰富的发展。俄狄浦斯情结是对这一内在力量的形象描述。人的这种发展力量在男孩那里被称为俄狄浦斯情结,在女孩那里被称为“伊拉克勒拉情结”或“恋父情结”。
人成长的这种内在力量,弗洛伊德称之为力比多,它推动着人向外扩展,是人成长的动力。人的整体结构可以类似于地球的结构,最内在的是潜意识,人意识不到这里,力比多在这里翻腾着,为了抑制内在力比多的狂野与毁灭性,外面有厚厚的地幔和地壳,这仿佛就是人的顽固的意识(理性)。
力比多指向的是一条大道,但弗洛伊德却把它局促在“性本能”的单一锁链下,人的一切行为都是在“性本能”的驱使下完成的,这样,力比多这条宽阔的大路,在弗洛伊德的手中,又莫名其妙的窄化为一条小路。后来的荣格是其学说最重要的补充者。
力比多的这种本能被弗洛伊德称为生本能,即万物的生长发展的本能,同时还有一种死本能,即停止稳定向死的本能。这样一说,很像中国的阴与阳。世界就是在这种对立中发展着,这又可以让我们想到黑格尔的正反合。世界大同啊!
弗洛伊德的学说对西方哲学的冲击是很大的,他把理性撕成了碎片。同时他的心理学具有开拓性和奠基性的价值,是心理学绕不开的一座高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