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水是温感介于烫与冷的水,温度通常介于40~60度之间。温水可以用来服药,可以用来煮青蛙... ... 温水意味着平和,意味着安逸。温水的存在感很弱,不会像冷水般带着寒意,更不会如热水般热气腾腾,但它却并非没有力量,它的力量蕴藏在不温不火,中庸的逆来顺受之间 ——————————题记
一次夏季采风途中,我绕行年久失修,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废弃国道,意外地来到了一个依傍山势走向的小村庄。村庄看起来很古老,古老得如同人们口中咿咿呀呀的吴侬软语,如同那流传下来的乐府民歌。村头一棵垂髫的大榕树在风里招摇,成片成片的樟树散发樟脑的气息,聒噪的蝉鸣涌入我的耳朵。老人们依靠着门框聊天,时不时会心地一笑,在烈阳下,稚气未脱的孩子踏着石板路,翻过颓圮的篱墙,亦或追蝶,亦或扑蝉。一切又安详又静谧,让我想起了故乡。我顿了顿,把包往上一提,继续朝向山的高处前行。
一路上,老人们向我投来一瞥,便又将头转回,继续他们之前讨论的话题。山路甚是崎岖,在这逶迤蛇形的小路上,爬了一会我就已经大汗淋漓。忽而我发现旁边的不起眼的小山坝上孤零零地坐落着一栋房子,看去其实略微简陋,抑或处在山的背阴面,狭小的木质房子的梁柱早已受潮,青苔蔓延的房角处出现了微微的垮塌。门口有一个呈伛偻态,满头银发的老奶奶,正在晒谷物之类的东西。我便向老人走去,向她询问上山的路况。老人听到我的询问伸直了腰,用浑浊发黄的眼睛盯着我看了会,说到:“后生人,莫不是温村的人吧?” “老太你讲的对,我是镇上的后生,想寻路上山。”我答道,“老太你为什孑身于此,孤零一人居在这偏僻的山坳沟沟里?”老太一说:“我名温水,是这温村的人... ...”
“温水,你家的狗叼走了我家的鸡。” “温水,村里的人叫我来催罚款。” “温水,为啥你生了六个女娃娃,愣是没有一个仔啊?” 年轻时期的温水活在村里人的鄙夷之中,在那个封建思想仍在大行其道的时代里,每家每户都想趁机将罪责推卸给她,无论是东家走失的小鸡,还是西户被糟蹋的菜畦。每户人家都拿温水出气,认为她是一个不争气的女子,值得大家一起拿她嚼舌根,值得欺负。哪户人家的女子气不顺,便拿她开唰。温水从不单面与别人对骂互掐,她只是隐忍,也不存小心眼对付别人。偶尔实在受不了,她便将不忿告诉她的六个女娃娃。温水的丈夫老早就离开了家乡,听说找了一个给他生了儿子的女人。温水也没千里迢迢地前往外乡找他丈夫,他早知这样也无济于事。撕破了脸皮,能换得回什么呢,事实不会改变,他还要继续带着六个女娃娃过活。温水常常对她的女娃娃们讲:“我恩娘叫我温水,是希望我能像温水一样不遇到一点小事就火燥,不记恨他人心怀阴冷毒辣,做人最重要是心宽勒,一生短短,苦也可以当成甜来品咯。”
往后几年温村的人也渐渐懂得了温水的不易,温水的真诚与善良使村民深受感触。村民也主动为温水送上一些瓜果蔬菜,温水每每都会推辞,但也挡不住人们的热心。温水的几个女娃娃后来的有了出息,都想接老母亲来自己身边颐养天年,然而温水却拒绝的女儿们的心意。后来温村勘探出稀土矿,而温水的旧宅便是稀土矿的富含区。温图配合政府的工作,自愿上交了宅基地,而搬到山腰上居住,那其实是她小时候住的地方。温村的人也为她安置了别的寓所要求她来山下住,她却说,山上寂静,住的安心。其实她是想守住这片母亲住过的地方,而这房子门口的墨色榉树陪着她看着山色变幻... ...
又过了一个钟头我才爬上了山,恰好抓住了落日的余晖,我支起画板,调好颜料,勾勒这山水之间的暮色。在山崖尽头,我仿佛看到了一个倔强的脸庞,那是年轻时候的温水,一个像温水一样名为温水的女子,在这温村余晖里寂寂歌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