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01

咕咚是我所有朋友里看起来最像大学生的一个。

吃火锅的时候，我总一股脑把整盘肉倒进去。她不一样，她喜欢用筷子夹起一撮，在不高不低的位置将它们投入沸水中，发出小小的一声“咕咚”，然后看着它们旋转，变色，在水面上下翻腾。

我喜欢和她吃火锅，也喜欢叫她咕咚。

她是个喜欢重复的人。吃火锅的时候重复把牛肉一片一片丢进，观察，捞起的动作。看电影的时候重复一遍一遍播放，快进，回放的过程，前前后后地反复记录。我有时会猜在某段独处的时间，她是不是会像这样重复回忆一些故去的事情，不断舔舐自己早已经愈合的伤口，迷失又清醒。

喜欢写东西的人可能都有一点这样的毛病吧，总会天马行空的对未知的部分进行各种猜测，想象一个人身后有哪些不为人知的神秘故事，或是某个空间在不同的时空下的发展。我是这样，咕咚也是。我们喜欢把自己想象出的故事种进自己脑海中光怪陆离的世界，然后从那里像割韭菜一样收割灵感。

后来我看一期选秀节目，印象很深刻的是孙燕姿给学员上课的时候说，不要唱的太“满”，技巧达到一定的完美之后会让听众缺少很多想象的空间。

我深以为然，艺术是相通的，唱歌是这样，写东西是这样，生活其实也是这样。最致命的吸引不是来源于完美的事物，是它带有一点点隐秘的缺憾但又无限接近圆满的那部分。

02

咕咚和我一起写东西，我们自己写自己的，但互相贡献灵感，至少我认为那才是对写文章最大的帮助。她和我有不一样的地方，她多一个爱折腾的男朋友。在外人看来，这是甜甜的恋爱，令人羡慕，求之不得。在我看来，这是狂热的灵感喷泉，事实上他们之间很多的小互动都被我拆得七零八碎，揉进自己的所谓文学创作。

而在她看来，那个人像阳光像空气，甚至像每节课的课后作业，是自然而然的存在。

但不能没有。

简单说说她的小男友吧，虽然我对他谈不上了解。我见过几次他送咕咚的礼物，送的东西都挺没新意的，但是无论香水鲜花还是什么，里面都有一张手写卡片，尾句是“I promise ...”。说实话写的很丑，但咕咚喜欢，她喜欢把卡片挂在她宿舍那个二十厘米宽的小照片墙上，和她爱豆光鲜亮丽的精修图挂在一起。我觉得这两个人很像是初中生谈的那种无聊的恋爱，所以在我心里，这个动不动就跟咕咚promise的男生，他更加没有意思了。

我们暂时叫他陈诺吧，毕竟我确实不知道他的名字。我见过他的照片，看起来很高很瘦，皮肤白嘴唇薄，没有表情的时候带点忧郁，笑起来又很治愈，和我在央美见过的一个背着画板的180小哥哥是很像的一挂，所以后来很久我都把这一类定义为我心中的“艺术生长相”。他和咕咚合照的时候不太会做表情，但很标准地帮她举自拍杆。

男孩学的是艺术，女孩学的是算术，一起从一个城市来到另一个城市，这是我18岁之前看的小说最喜欢的人物设定，也是生活中每天都在发生的故事。两个人算不上青梅竹马，但起码知根知底。

无论后面的剧情怎么发展，但我有理由相信，踏上这片土地的那一刻，陈诺是有在认真亲吻怀里的女孩子，不带任何的情欲和目的，像一句I promise，掷地有声。

03

咕咚白天是不能再普通的大学生，夜里是写小说写文章的情感博主。

文字博主其实没有那么容易吸粉，她也不喜欢写爆文，粉丝群体很不固定。但咕咚不怕，。就算她一直做个不温不火的小透明，几年后她漂亮的学历和专业也足够支持一份还算体面的工作。

写作于她而言和陈诺打游戏一样，是发泄感情的好方法，如果有不同，那可能是她对写东西多了一些热爱。她是真的喜欢写东西，用看似浅显的爱情故事隐秘地记录自己的内心世界。那些爱而不得，患得患失，那些不为大众理解和认可的内心戏，都仿佛在读者和她互动的过程中得到了传递。

咕咚第一次去酒吧，是因为她想要写一个从这里开始的故事。经历的空白，灵感的枯竭，未知的神秘都深深吸引着她，咕咚突然好想看看这个城市的不眠夜，那比一段远途旅行更加让她好奇和着迷。

她想打电话给陈诺，让他陪她一起去，陈诺没有接。咕咚给他发了地址，简单报备一下之后说我和同校学姐一起来的。学姐带她找了个位置，指着旁边几个男生说这都是我们学校的。咕咚坐在角落里看，舞池里面形形色色的身体纠缠扭动，偶尔有人过来和她搭话。她不知道该叫他们男生还是男人，穿着真真假假的潮牌，混杂着真真假假的练习生。咕咚没怎么精心打扮，也不是很放的开，那些男的大多说了几句就去找下一个猎物了。

她看着“校友们”熟练的开酒，搂着不同的姑娘摇晃，不知道他们和白日里自己见到的白衬衫男同学是否相同。她越来越觉得这儿没有自己想的那么有意思，故事里面还有爱情，酒池里只有无聊的情欲。比起这儿形形色色的面孔，还是陈诺这么多年一成不变的模样更让她兴奋。但她忽然想到，陈诺在夜晚，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是不是也有她陌生的一面。

她没喝酒，震耳欲聋的声音，躁动的空气，陌生的环境，被不知道谁吐出的一口烟雾呛了一口，她有点恶心。咕咚轻轻一笑，好像自己想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04

陈诺给她回了信息，说来接她，马上就到。凌晨两点多了，咕咚知道陈诺不是来送自己回学校的，但还是想逗逗他。见面的时候咕咚说，要不你送我回去整理一下灵感，这里离我们学校很近。陈诺把外套系在咕咚的短裤外面，单臂环着她，说我带了ipad，可以帮你回忆一下。然后跟司机就近报了一个酒店的名字。

陈诺的外套里面是黑色的深V衬衫，光线很暗，隐约看到白净的胸口和似有似无的锁骨。她禁不住诱惑，伸出手在那块致命的区域轻柔摩挲。咕咚耳边还是刚刚的躁动的音乐，心脏几个小时的快速运转并没有立刻减速。她没见过这件衣服，也没见过陈诺穿的这样性感，充满吸引和诱惑。咕咚低头舔咬着陈诺的锁骨和胸膛，迷迷糊糊说你是我全部的灵感。

他是她全部的灵感。

她是他灵感的全部。

一直这样，多好。

很久之后“甘蔗男”这个词流行起来的时候，咕咚说其实哪有那么多拎不清的女孩，大多是因为放不下什么，心甘情愿一口咬下去，自欺欺人到实在骗不下去才舍得吐出来一嘴渣滓。就像抽烟久了，就算知道能要了命也戒不掉。温水煮青蛙，不过如是。

没哪个女孩子会拒绝致瘾的甜蜜。

所有温水煮得熟的青蛙都是从一开始就自愿待在锅里的。

文by瞧瞧乔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