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一个瘦小的女人推着清洁车,从一间病房走进另一间病房。这个医院位于县城,从设施到瓷砖都可见嗅到老旧的气息。
楼道尽头是重症监护室,锦华推门进去,这次躺在上面的是个小男孩。男孩头顶光秃秃的,正盯着窗外石灰色的墙。
“你能帮我把柜子上面的漫画书递给我吗?”男孩问道。
锦华擦了擦手,把书递过去。
她走出来,看诊台的两个护士正朝着她的方向说话。
“诺,福利院那边送来的。听说是先天病,神经损伤,腿都瘫痪了。”
“啊?我看那小孩儿也就七八岁的样子。太惨了。”女护士皱了皱眉。
“可不是嘛。这次又病发了,又是吐又是高烧。只希望不要再发了。”
锦华回头看了眼病房,男孩背对她,依然望着窗。
02
“诶?你又来了。”男孩这两天经常看见这个清洁工,问道:“你能陪我说说话吗?”
锦华放下拖把,指了指自己的喉咙,手臂比了个“X”。男孩疑惑,锦华又重复了一遍动作,摇摇头。
“你不能说话?”男孩眼睛突然亮了,他拉开被子。“你看,我不能走路。”他仿佛想起什么,那点光亮又渐渐消失。“而且我要死了。”
锦华从清洁桌上扯出本子涂抹,推了推男孩。上面写到:
你知道云朵王国的故事吗。
男孩摇了摇头。锦华画了朵云,云上有座宫殿。
传说有一个王国,里面每个公主、王子成年以前都要来凡间历练,取掉他们身上一件东西,完成三重历练后就会返回王国,成为真正的王子和公主。
“所以说,我们都是王子和公主吗?”男孩问。
当然。
“你骗我,他们都说,我被爸爸妈妈抛弃了。”男孩低下头,沮丧地说。
等你完成历练了,国王和皇后都会站在云上等你的。那就是你的爸爸妈妈呀。
之后的几天里,锦华不断来到病房,跟男孩讲云朵王国的故事。临近手术前夕,锦华带给男孩一支棉花糖。病房的窗户被墙挡住,看不见天空。她告诉男孩,这是他的历练之一。
手术很成功,男孩的病情渐渐好转。锦华给他买了各种带翅膀图案的东西,甚至把窗外石灰的墙壁贴上了蓝色的墙纸。
一天,男孩突然消失了。锦华丢下手里的棉花糖,冲到看诊台,指着病房的方向,喉咙里咿咿呀呀,焦急地摆手。
“你说那个男孩吗?他昨晚手术后遗症,被转到市医院了。”
锦华打听到医院的位置,坐了两个小时的车来到市里。上了楼,却被人拦在病房外。
“不行的,只有家人能进去。”
锦华慌张地掏出本子。
他是孤儿,没有家人。
然后停顿了一下,指了指自己。
我,我是家人。
“ 那也不行。”护士不再理会她,埋头整理病历。
半夜,锦华悄悄溜进了病房。男孩脸上蒙着氧气罩,无力地看着她。锦华轻轻摸着他的头。他做口型,让锦华拿开氧气罩。
“……我还没有完成试炼……”
锦华憋着泪,笑着写下:不用了,爸爸妈妈看到了。
“我可以回去了吗?”
可以啊。他们很快就来接你了。
男孩苍白的脸浮起笑容,轻轻地说:“我好想回家。”
第二天,男孩望着窗外,做了个梦。梦见窗外有好大一片云,一男一女站在云上。他蹦蹦跳跳地跑上去,他们把他拥入怀中。病服摇身一变,变成华丽的宫廷装。
医生跑进来时,心跳监护仪已经变成平稳的直线。而那窗外,插着无数棉花糖,就像无尽的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