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声骤起,刺破了夜的宁静。身边的先生摩挲着摁亮台灯,拿起手机。我翻个身,努力撩撩沉沉的眼皮,试图挣脱梦的纠缠,哪知那两对正难解难分,只能递过耳朵,准备听个大概再赴周公之约。
一个尖利的女声传来:“睡觉呢?你兄弟跟你借钱你怎么不给?为什么不帮他?”
瞬间惊醒,睡意全无。尚在混沌中的大脑极速搜寻着记忆的碎片——
昨晚,我和先生走步至北站附近,微信铃声。先生低头看了看手机,“唉”了一声,说,弟要借钱。我凑过来看,只见大致说买房缺几万块钱,找大爹,大爹说他不管钱。
堂弟,在村里开饭店,村里有房有楼,且在临县买了一栋楼,想必是专业投资吧。年前把临县的楼卖了,在本县买了一套。
“你有钱吗?”我问。
“没有。”先生说,低头忙着回复。
“你咋说的?”
“咋说?实说!钱借出去了一部分,其余买理财了,支不出来。”
我慨叹着,既往的一年,表姐,堂兄,同事,盖房买房还债周转,各种理由借出去6、7万,加上之前借的,接近10万,对我们工薪家庭来说真的不是小数目,况且,刚还完了房贷,还供着上大学的孩子。银行利息低,有点小积蓄买了理财。
我们的心情有些黯淡,有无奈,有叹息,也有遗憾。
哪知,脑海里逐渐淡忘的事,很快在这个寂静的夜里重新被发酵,带着火药味喷薄而出。
“你为什么不借,你是当哥的不?你知道他的压力多大吗!”弟妻连珠炮似的质问容不得一句回应。
“嗯,我,的确没钱,我的钱……”先生总想解释一下,以摆脱自己的窘境。
“什么没钱?怎么会没钱?你借他点怎么了?”依旧是咄咄逼人。
“唉,你需要钱提前说,我给你准备点……”
“准备?不是年前就告诉你了吗?”
“有吗?我,我怎么不记得?”先生想是大脑断片,明显被动。
“滚——你不许打电话,挂喽!挂喽!”旁边的堂弟嚷道,我分明地嗅到了他浑身的酒气,看到了他因为恼怒而扭曲的脸。
电话挂掉,我心里惶惶然,问,你没把情况和他说清楚吗?说了啊,他提前没说要钱啊?先生自言自语。
怎么会这样?我埋怨道,借钱的事你们不打电话,发微信能说清吗?
铃声再次响起,传来歇斯底里的声音:我不睡觉谁都别睡!我把你当成哥,有事我第一个想到你,可你当哥的,我遇见难事,你都不帮忙,下班从这路过也不来看看我!从今往后我没你这个哥!我不是找不到钱,我找别人,人家二话不说就给,你呢?我在村里混这么多年,找钱不是难事!我已经凑够了!你不帮我,从此你不是我哥,不是!旁边,旭妻不时加进几句不满……
先生在一旁唯唯诺诺,说是我不好,我没觉得你这么难,没去看你是我的不对……
怒从心头起。一方面是因为先生的懦弱,一方面因为堂弟的不讲理。且不说我们借钱理财是事实,且不说你已经借到钱脱了困境,单是因为没借到钱,就在这午夜十分借酒耍横犯浑,还要不依不饶划清界限,这样,真的好吗?
终于,在一阵大吼之后,先生挂断手机起身穿衣,他说,我回去看看,有些事电话里说不清。我看了看手机,1:50。我说,大半夜去干啥?再说,他那么混,打了你咋办?
先生不由分说,匆匆扑进了无边的夜色里。我的心仿佛被掏空,飘飘荡荡,无所归依。我的眼前浮现出各种恐怖、血腥的画面……
犹豫了又犹豫,我还是拨通了婆婆的电话,没说两句话,泪水汹涌而出。我说,让公公去看看,不用进去,没事就回家。
放下手机,百感交集。还好堂弟记得,“有事先想到哥”,的确,几年来,他家的任何风吹草动都有我们的参与:他的弟弟打架、要账、车祸、离婚,只要一句话,半夜里先生都抬腿就走,出人出车劳心费力任劳任怨;他自己开饭店,与人闹矛盾也是召之即来,更不要说帮忙干活,就连他生二胎我也是跟着跑前跑后,不亦乐乎。半年前,堂弟和我们说,大伯家堂兄种大棚亏损,贷款还不上,我们马上凑了钱转过去。难道轮到你,我们就故意不帮吗?而仅仅因为没借钱,你就抹杀了一切过往,认为“哥不是哥了?”况且既然你已借到钱,就当怀一颗感恩的心热爱生活,为何还要转过头来对哥哥横加指责,甚至不惜斩断骨肉亲情?
如果说,你因买房缺几万块钱就遇到了难过的“坎”,那么几年前我们买房,也曾度过了几多不眠之夜,但我们并没有给大家添什么麻烦,咬着牙和朋友借了点,勒紧腰带,艰难度日,在几个月后,赶紧还清,才一身轻松;在装修之时,手上仅有的五万元钱被亲人“劫”去了两万,我们的压力谁又理解?我们何曾对别人有过丝毫苛责与不满?
三点多,公公打来电话,别担心,没事了,睡吧。我有些自责,70多岁的老人,在漆黑的晚上,生气着急,劳碌奔波。
黎明之前,先生回来了,看他平安平静回来,我不再说话。惟愿一切安好!
每个人都会面对自己的困境,希望我们宽容待人,互相理解。生活不易,相聚不易,且行且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