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对于东野圭吾先生,我有很多话要和大家聊,但我不想平铺直叙的解说他,因为大家想了解可以查百度;也不想跟风的去赞美他,因为对于他那耀眼才华的赞叹,真的是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
作为他所有作品的忠实读者,我深深认同他提出的“真实性、现代性、社会性是小说的三大支柱”这种具有人文关怀性质的理论。所以,我决定以一种特别的方式展示他的智慧和魅力对我个人的影响。我将借鉴他的写作风格,秉承他的写作态度,把他那些动人的故事揉入到我的人生故事里。
我想制造故事的人应该会喜欢自己出现在别人的故事中,因为人生本身就是由一连串的故事组成,精彩的故事就是精彩的人生。
一
一夜快马,墨云终于在晨晓时分赶到江边,远远的望见码头上只有一个孤舟,舟尾一个带着斗笠的划船老翁正在收起缰绳,准备开船。船头立着一个星眉剑目,身着素纹青衫的年轻男子,双手抱于胸前,凝神看着雾气霭霭的江面。
“萧瑟,不要上船。”只见那女子边喊着从马上跳下,朝码头飞奔过去,此时船已离开岸边几丈远了。
那立在船头的男子听到岸边的呼喊,回头看去,脸上露出既惊又喜的表情,“墨云,你怎么来了,船家,稍停一下。”
那女子追到码头岸边,看到船已离岸,不顾所以,似疯了一般直接跳入水中,可下到水里,才想起来自己不会泅水,于是开始一沉一浮的胡乱拍打着水面。
只见那叫萧瑟的男子心急如焚,“快,船家,靠过去救人。”
片刻后,萧瑟抱着浑身湿冷,不停发抖的墨云登上码头,将自己的外衣脱下覆在墨云身上,墨云咳出几口江水后,渐渐清醒过来,双唇发白,秀发凌乱,看着往昔俏丽佳人竟这般憔悴,萧瑟不禁痛从心生,“墨云,到底出什么事了?”
墨云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庞,眼神中透着一丝慰藉但内心又似在做一种挣扎,片刻后,她仿佛鼓足了莫大的勇气,开口道:“那轻舟已被人做过了手脚,走到江心会沉落。”
“啊!”……
啪,一个瘦长纤细的手掌硬生生的拍在桌子上,这是要干嘛呀,这么多东西可写,为什么偏偏要跟自己对着写,林栋愤愤的坐在书桌前,嘴唇有些微微发颤,怒目圆睁的盯着电脑屏幕中心的那一行字《锦瑟残云》番外篇第三十章。此时心中的躁动烦闷,已经完全抵消了由掌心传来的阵阵的痛感。
呆愣了片刻,林栋躁动的情绪渐渐平复了些,抬起瘦削的双手敏捷的在键盘上敲击了几下,他觉得自己再也装不下去对此视而不见了,下面的评论区随即出现一行字: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如果没有合情的理由,请不要再这样做下去,否则后果自负@了然小姐。
处理完后,林栋关闭眼前的页面,打开了自己的简书主页,准备着手更新今天的连载小说《锦瑟残云》第三十一章内容,写作思路早已构思好了,林栋熟练的敲击着键盘,几段话后,他停下来读了一下,词句还算工整,意思表达的也很到位。不过总隐隐觉得字里行间少了些什么,却又说不出来。感觉今天的脑子里好像多出一只无形的手,将他要表达的东西强行摘去了一部分。对于有些完美主义倾向的林栋来说,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让他变的有些焦虑不安。
也许是刚看了那个了然小姐写的东西影响了自己吧,看来更文之前还是先酝酿一下情绪吧;林栋靠在椅背上,重重的喘了口气,算是释放胸中刚刚积聚的郁气,然后找到昨天自己更新的第三十章的内容,轻轻一点,熟悉的页面迅速跳入眼帘:《锦瑟残云》第三十章,作者:惘然先生。
天边渐渐泛出一片白光,使整个大地都笼罩在破晓的气氛下,只有远处的江心仍然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雾霭尚未散去。
码头上只有一只轻舟靠在岸边,船尾处一个船夫正在解开挂在船桩上的缰绳,似乎马上就要开船渡江了,船上只有一个客人,立在船头,凝神望着朦朦的江面,不知在思索着什么,此人正是要去江南的萧瑟。
“等等,萧瑟,等一下。”只听江岸上传来一阵有节律的嘚嘚声,远远望见一女子正快马加鞭的朝码头边疾奔而来,边喊边向轻舟上的人摆手。
“墨云”,等那单骑靠近了些,萧瑟才认出马背上的人,便立刻从舟上跳上码头,朝岸边迎去。
“萧瑟”,墨云喊着从马上跳下,不顾喘息片刻,抓住他的手便往船上走。
“发生什么事了,墨云,你怎么赶来这里了?”被拽着往船上走的萧瑟,一脸诧异的问道。
“现在没时间解释了,我父亲派的人在后面追赶,应该很快就到,咱们先抓紧渡过江去,到了那边我会向你解释清楚的。”墨云头也不回的说道。
来到船边,墨云飞身跳上轻舟,随着船身轻摇了两下便立稳。萧瑟敏锐的发现这小舟竟然比刚刚吃水深了些,虽然墨云骑射武功不输男子,但毕竟是女人的窈窕身姿,这船怎么比刚刚下沉了这么多。
这时岸边传来一阵马蹄声,墨云急切的催促船家快点开船,萧瑟也不及细想,只得跟着跳上船去,船家撑船离岸,向江心划去。
看着那群追赶到江边的人马,在岸上急的蹦来跳去,墨云在船上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这些家伙追赶我一夜,幸亏本小姐骑术精良,才将他们远远甩开。”红扑扑的小脸上已然没了刚才那般焦急的颜色,缕缕的江风带来了阵阵凉意,吹到身上,使墨云觉得格外的舒爽。
“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这是怎么回事?”萧瑟看着坐在船头的墨云, 本想再让她歇喘片刻,可怎么也抑制不住内心的奇怪。
“着什么急啊,都说过了江会告诉你的。”墨云假装嗔怪道。
这时船已行到江心,明显的感到水流变急,船体开始摇晃的厉害。原本两人之间清澈的距离,因为尚未散尽的雾气变的有些浑浊,“喂,你离我那么远干嘛,到这边来坐嘛。”说着,墨云挪了下身子,在船头让了一小块地方。
萧瑟知道她是有些晕船,只是这大小姐嘴硬的很,遂苦笑着摇摇头。刚想抬脚,却发现两脚不知何时竟然已踏在水中,一个念头立马蹦进脑子里,不好,这船漏水了。
“墨云,坐在那里先不要动。”转过头喊道:“船家,快来,这船开始漏水了。”却只听见扑通一声,船夫跳入江中,一眨眼不见了。
失去了控制的船,开始在激流中剧烈摇荡下沉,“怎么办,萧瑟,我不会游泳。”
“别怕,待会到水里一定要紧紧的抓住我。”萧瑟嘴上这么安慰着墨云,但心里明白这是水流湍急,漩涡纵生的江心,就算身手再好的渔家,能自己保命就不错了。
片刻,两人弃了沉舟,跳入水中,冰冷的江水顿时寒彻心骨。萧瑟一手拍打着江水,一手紧紧抱着墨云,只见一个漩涡从身后卷来,将二人紧贴着的身子裹挟开来,萧瑟猛然一推,将墨云推出漩涡,奈何后面不远处又跟来一个,瞬间墨云也被卷了进去。
两人分别在两个漩涡中打着旋呼喊着,渐离渐远……
看到这里,林栋感到自己的心房深处传来阵阵莫名的痛感,屏幕上的字体也开始变的有些模糊,本以为将深藏在内心的痛楚写出来,就可以减轻一些煎熬,却没想到如同揭开了已经结痂的伤口,还会有血流出来,而且还让你绝望的确定,那伤口将会成为永远不能恢复的疤痕。
开始写《锦瑟残云》以来,这种感觉在林栋心里愈加强烈起来,不由的让他怀疑自己的初衷是否正确。
算了,这种情绪下,已不可能顺畅的更文了,林栋扭动了下僵硬的脖子,揉了揉有些昏沉的脑袋,从椅子上站起来,看着乱糟糟的书桌和书架上蒙了一层灰尘的书,这才意识到,已经好久没打扫过房间的卫生了,要是她还在的话,这房间一定被收拾的……
二
林栋又不自觉的陷入沉思中,手指不停的在有些斑驳的桌愣上摩挲着,啊,一阵锥心的刺痛从指间传来,让林栋禁不住叫了出来,抬起手看到中指上已经开始有红色的液体向外涌动了。
林栋将中指放进嘴里吮吸着,弯下腰看,发现桌角下面不知何时突出来一个细小的钉头,难道,这也是她给自己的惩罚吗?林栋冷笑了一下,又用力吮吸了两下放在嘴里的中指,仿佛突然找到了一种嗜血的快感。
这是一间不到十五平米大的卧室,兼具卧室和书房的功能,原本一张大大的双人床已经占据了卧室将近一半的位置,林栋将本来竖放的床改为横放,这才腾出了现在书桌所在的位置。书桌是一张白色桌面,简易的三层架构样式,当初从网上看了很多款,最后选定它,就是因为它的样式简洁大方,又有足够大的空间可以摆放书籍。
书架第一层第二层已经摆满了书,各式颜色图案的书背显的让人眼花撩乱,但仔细分辨一下,可以看出来,每本书上都有着同一个名字:东野圭吾。
记得林栋第一次读他的小说,是在高考结束后的长假里,那本小说的名字叫《白夜行》,东野笔下塑造的雪穗和桐原令林栋感到同情和震撼,他同情于两人悲剧式的人生,震撼于两人行事的阴狠手段。最关键的是那时候一个念头便深深的埋在了林栋的脑海里,那就是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才能真正挽救自己。
林栋细心研究着东野巧妙的写作手法,心里暗暗称赞他那耀眼的才华,自此便一发不可收拾的成为铁杆东迷,工作后更是将东野圭吾的所有作品都拜读集齐。
林栋承认,东野圭吾对他有着一种无法抵挡的诱惑,更进一步也可以说东野塑造出的人物深深吸引着他,让他情不自禁的产生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将书架上的书擦拭完以后,林栋开始整理书桌,他顺手拿起放置在茶杯旁的一本红白黑三色封面的书,轻轻擦拭了一遍,封面上烫印着的两个红色大字《秘密》显得更扎眼了,下面写着一行红字:迄今唯一荣获“日本推理作家协会大奖”的成名之作。
这是林栋上个月从书架中拿出来的,自从买来到现在应该已经是第三遍拜读了,只是这次读的目的和时间有些特殊意义,上个月是他和她分离一周年,他隐隐记得《秘密》这本书好像也是东野和相处了十四年的妻子离婚一年后写出来的。
不过这本书之所以能对林栋散发出巨大的引力,吸引着他读了一遍又一遍,倒不是因为他和东野都沦为单身一族的同病相怜,更多是书中主人公杉田平介和妻子直子那无法言喻、震撼人心的秘密。
因为在林栋的心里也深埋着一个和她有关的秘密,无法向外人言说,却又如烈火烹油般时刻炙烤着他的内心。他深爱着她,同时也恨着她;有时候一种深深的负罪感让他感觉自己对不起她,但有时候又觉得这一切都只是老天顺其自然的选择罢了。
这种矛盾心理反复煎熬着林栋,一度让他觉得自己的精神即将崩溃,他觉得自己好像迈进了一个漫无边际的沙漠,身上已经没有一滴水了,天空中的赤日却如魔咒般罩在头顶上,现在只差最后一根稻草就可以轻易压死自己这头绝望的骆驼。
虽然有时候,他真的已经做好了死亡的准备,不过冥冥中,好像有一根细线在拉扯着林栋,让他每次陷在濒死的边缘时总得以绝处逢生。难道这就是人们所说的宿命吗?这让他想起东野在《宿命》里写道的,江岛壮介的人生之所以会由糟糕变的一帆风顺,是受到了上原博士和UR电产这根命运之绳操控的情节。
林栋从大学时便养成了一个阅读习惯,就是每个月月初会给自己列一个书单,大概七本左右,其中前三本是必读细读作品,要做读书笔记和写读后感言;其他几本则作为粗略阅读,不加细品。上个月他列书单时,本已列完七本,刚好转头看到书架上东野圭吾的《秘密》,又看了看书单头上写着九月二字,他喃喃自语道:这么快一年又过去了。犹豫了片刻,拿起笔划掉书单上的已经列出的第三本书,在旁边添写上秘密二字。
不过第三遍阅读《秘密》的经历,让林栋有一种彻底沦陷的感觉,好像他内心深埋的秘密如同释放了洪荒之力的种子一般,将压在上面的磐石顶开,破土而出。他无法再对内心那个不断茁壮成长的秘密视而不见,可又不知道能找谁去诉说,家人?朋友?心理医生?甚至是警察?算了吧,到时候换来的无非是鄙夷,仇视,甚至惩罚。
思来想去,林栋觉得自己唯一倾诉的途径就是将秘密写出来,这应该是最安全有效的办法。于是他决定以内心的秘密作为蓝本,借鉴东野圭吾的写作特点开始创作《锦瑟残云》这篇小说,并在简书上进行发表。他的初衷是不求能有多少读者,只求写完以后,能让自己得到发泄,释放出窝在心底的郁结。
可是有时候保守一个秘密是痛苦的,揭开它的过程也不见的有多轻松,自开始写《锦瑟残云》以来,林栋已经好久不犯的精神衰弱又复发了,内心里总是感觉有一股莫名的焦躁,而且每天会有一种身心俱疲的感觉。尤其是那个“了然小姐”出现后,这种感觉更加厉害了。
认真打扫完房间以后,已经到了午饭时间,只是林栋觉得一点胃口都没有,也没有力气去做饭了。要是她在的话,如果不愿做饭,肯定会拉着自己去外面吃火锅啦,麻辣烫啦之类的东西。林栋这样想着,来到床边将身体重重的摔在床上,出神的望着白色的屋顶。
她叫李芸,两年前和林栋同在济南一家公司做事。记得她刚到公司时,清纯可爱的外表,大方率真的性格,让公司为数不多的几个单身狗们纷纷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这其中也包括林栋,不过他当时觉得自己胜出的机会并不大,虽然被认为长相还算帅气,但自己最大的软肋是社交能力,几乎属于处在智障水平的状态。
高中时,林栋患上了严重的精神疾病,不能沾染烟酒这些对神经有刺激性的东西,这也就导致他很少参加同学朋友聚会、聚餐这类少不了抽烟喝酒的社交活动,身边只有一两个谈的来的朋友,偶尔一起聊聊天,吃个便饭。
这让林栋在嗨风盛行的大环境里多少显得有些特立独行,几年大学生活下来,林栋没有谈过女朋友,大部分时间都是以书为伴。久而久之让他觉得,一个人的生活也不错啊,虽然不能享受两人的甜蜜时光,但也不用被吵架生气这些事拖累啊。
直到见到李芸,林栋这种幼稚的想法被从脑海里连根拔除,第一眼就被她发出的那种充满阳光活力的磁性声音深深吸引,以至于晚上睡觉,她白天讲话的声音都还在耳边萦绕。林栋甚至会幻想两人在一起的甜蜜画面。他暗暗发誓如果她做了自己的女朋友,一辈子都不会和她吵架生气,因为自己哪会忍心看她伤心难过的样子啊。
李芸的魅力不止让林栋为之痴迷,有两个同事已经先下手为强,率先发起了攻势,不过看他们几天后的表现,就明白他们失败了。听说是遭到了婉拒,原因很简单,李芸已经有男朋友了,在青岛读大学,马上就要毕业了。
林栋听到这个消息,心情格外复杂,既有一种失去的落寞,也有对同事遭拒绝的暗自庆幸,他绝对不愿意看到喜欢的女生整天在自己面前跟别人秀恩爱;当然,最后还有对李芸那个传言中的男朋友的嫉妒。
记得那是一个周五下班后,公司的男员工宿舍里只有林栋一个人在看书,其他同事都去约会放松了。楼上是公司的女员工宿舍,会听到不时有椅子划动地面的声音,平时一到周末,女生宿舍基本会倾巢而出,今天是怎么了,林栋心里纳闷着。
忽然门口传来敲门声,林栋以为是同事忘记带钥匙了,一脸不情愿的去开门,打开门后,却发现是自己魂牵梦绕的那张面孔站在门前,林栋一时变的有些手脚无措:“那个,找谁吗?他们都出去玩了。”
“没有,我只是试着敲下门,我以为屋里没人呢。”李芸露出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容。
“奥,我不喜欢凑那些热闹,所以一个人待在宿舍看书。”
“我可以借用下你的背包吗?”李芸稍显犹豫了一下。
“背包?”林栋有些奇怪的问道。
“奥,是这样,待会我要赶火车去青岛,却发现背包拉链坏了,也来不及买新包了,女生宿舍里的人都出去了,我这才下来看看男生宿舍有没有人。”
“哦,这样啊,那先进来吧,我的背包倒不用,不过得先收拾一下里面的东西。”虽然这是第一次和她单独相处说话,但林栋却没有丝毫兴奋感,可能是因为听她提到要去青岛吧,显然她要去找男友。
“你经常一个人在宿舍啊?”李芸好奇的问道。
“算是吧,本以为去外面能放松一下,可去了之后,现场气氛让人感觉浑身难受,倒不如一个人在宿舍乐得清静。”林栋从挂衣架上取下背包,边向外收拾自己的东西,边淡淡的说道。
“嗯,也是,现在大家一味的追求刺激,也不管玩的过不过头。你喜欢看推理小说啊?”李芸拿起扣放在书桌上的书,翻看了两页问道。
“嗯。”林栋弯着腰收拾着东西,回头瞄了一眼,正好看到黑色的封面上,两个大大的恶意白色字体。那是自己正在读的东野的《恶意》,马上就要读完了,这本书不同于普通的本格派推理小说,开篇没多久就交待了嫌疑人野野口修的罪犯身份,但却执意掩饰了他的真实杀人动机,直到故事最后才让人恍然大悟,对小说里描写的那种让你死了之后,还要让你身败名裂的恨意,不禁唏嘘不已。
背包大袋里的东西清理出来后,林栋从侧面的小包里摸出一个钢笔似的东西,原来是他大学里学习吉他时买的一支录音棒,工作以后便很少用到,一直放在背包里。
林栋看了看,准备将它扔到旁边。突然一个邪恶的念头在脑海里出现,内心只经过了一瞬间的挣扎后,他在录音棒上轻轻按了下,悄悄将它放回背包最里面的夹层里。转过身,嘴角轻轻上扬着说道:“收拾好了,这包有点旧了,希望你不要嫌弃。”
“呵呵,怎么会呢,有的用就不错了。”李芸一如往常的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坐火车有些无聊,这本书可以借我看下吗?”李芸扬起手中拿着的那本《恶意》。
“奥,我差不多也看完了,你拿去看吧。”
“那就谢谢喽。”李芸笑着将《恶意》放进背包里。
“祝你一路顺风,路上注意安全。”林栋将李芸送到门口,一本正经的说道。
“谢谢,回来请你吃饭哈!”说着,李芸背着背包,迈着轻快的步子上楼去了。
三
林栋的周末过的单调而有节律,看看书,写写东西,一眨眼一天就过去了。周六晚上,公寓内依旧只有林栋一个人,其他同事天还不黑就出去了,真搞不懂他们是怎么保持对夜生活这种乐此不疲的状态的。林栋斜靠在椅子上,在电脑上浏览着刚下载的小说,东野圭吾的《嫌疑人X的献身》。
忽然门口又传来了敲门声,节奏和拍门的重度似乎有些熟悉,林栋从椅子上弹起来,向门口走去,打开门后,确如所料,熟悉的面庞站在眼前,只不过感觉少了些昨日的风采,头发有些凌乱,眼睛周围似乎重新化过妆,但依旧掩饰不住有些红肿,“回来了?”
“嗯,刚刚回来,我来还你背包。”李芸说话的声音有些低沉,一脸倦怠,似乎不想多说话。
“进来坐会?”林栋稍微挪动了下身体,做出请的姿势。
“不了,谢谢,我有些累了。”李芸说着将背包递给林栋,转身上楼去了。
林栋关上门,立刻下意识的向背包的夹层摸去,拿出来后,看到那只录音棒的指示灯还在闪烁着,林栋先将它暂停,然后从抽屉里拿出数据线,一头插到录音棒上,另一头插到电脑上,右手操作着鼠标连续点了几下,便将耳机带上。
从济南到青岛坐动车大概只需不到三个小时,林栋点击着刻度条,不断快进着录音,大概在四个小时处的地方,开始出现混乱的人流声,应该是到青岛火车站了,林栋又将刻度条向后拉了十分钟,人流声渐渐变小。
这时里面突然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由远及近,喊着小芸,然后是两人在一起暧昧的聊天,之后李芸嚷着要去吃烧烤,那男子反对说晚上吃烧烤不健康,要带李芸去一家面馆吃面,李芸最后妥协答应。
林栋听着两人的纠缠,苦笑起来,原来自己想要百般宠爱的女人,在别人那里竟然落的这种待遇。林栋继续快进着刻度条,不想听两人吃饭时打情骂俏的废话。
又往前推进一个多小时,只听里面传来电视剧和哗啦啦的水声,苏勇,帮我从背包里拿张面膜。接着传来一声拉开拉链的声音,你们女人真是麻烦呀,天天往脸上敷这种化学剂。你懂什么呀,女人如果不懂得保养,会老的很快,再说,我这面膜是纯滋润补水型的,哪有什么化学剂呀。滋润?呵呵,让我来滋润你不就行了嘛。哎呀,讨厌,急什么,等我敷完面膜,你快来洗澡。
林栋听到这里,只觉得胃里在不停翻滚绞动,似乎有种想吐的感觉,右手不知不觉将鼠标握的紧紧的,他知道很快会发生什么熟悉的桥段,他想直接快进过去,可是手却不听使唤,录音在一分一秒的向前播放,不一会里面传来嬉笑,娇喘,呻吟的声音。
之后一切便安静下来,林栋呆呆的看着录音的时间条不紧不慢的向前滑动,却感觉自己所处的世界的时间凝固静止了。不再听了,再听好像也没什么意义了。林栋直接将录音的时间条狠狠的向后拉了一大半,却听到里面传来女生哭泣的声音。
林栋警觉的又向前拉回了几个小时:我毕业后可能要留在青岛,这边可以找到一份不错的工作。开什么玩笑呀,当初你可答应我回济南的。当初是当初嘛,现在情况不一样,在青岛工作至少会让我少奋斗两年。就因为这个?我爸妈可不会同意我在青岛定居,他们就我这一个女儿。
林栋听着两人的声音都很严肃,应该不是在闲聊未来。随着时间条的推进,能感觉出里面的气氛越来越紧张了:我怎么不负责任了,我说过要和你在一起,但没说一定是在济南啊。骗子,真是一个大骗子,你当初说过的话,现在应该一个字都不记得了吧。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反正我不会回济南的。我告诉你,如果不回济南工作,我爸不可能同意我们结婚的。不结婚那就不结呗,这样不也挺好嘛。苏勇,你真是个混蛋,我们分手吧。分手?你想好了?如果你不履行自己的诺言,那就只能分手了。好啊,我没意见。你……
林栋一边听录音,一边脑补他们吵架的画面,心里突然感到一种莫名的痛快,这时楼上又传来椅子在地板上滑动的声音,林栋看了下时间,一天一夜的录音,自己不知不觉已经听了一个多钟头了。
她在上面干嘛呢?刚受了这种打击,心里一定很难受,是不是上去安慰她一下呢。林栋的身体像被这个念头控制了似的,换了件衣服,打开门向楼上走去。
敲了两下门后,听见拖鞋擦地的声音靠近门边。然后,门打开了,李芸穿着睡衣,手里拿着水杯,一脸刚睡醒的样子,“有事吗?”看到林栋,李芸脸上显得有些惊讶。
林栋忙挤出一副不自然的笑容,“奥,没有,那个,我看你刚刚状态不太好,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
李芸脸上露出一丝落寞的笑,“真没想到,等了半天,竟然是你先来关心我。”说着回头看了看桌上放着的手机。
林栋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但还是刻意装出了一脸听不懂的样子,“啊?”
“没事,能陪我坐会吗?”李芸闪出一条道来。
林栋进去后,李芸关上门,这是第一次来女生公寓,户型和楼下是一样的,里面的家居摆设也差不多,毕竟是公司租来的员工公寓,肯定不像家庭那样齐全。
林栋好奇的打量着,发现女生宿舍倒也不比男生宿舍收拾的有多干净整洁,只是空气比男生宿舍好多了,没有呛人的烟味,一进客厅便闻到一股清新的芳香,应该是女人们用的化妆品的味道。
“她们都出去约会了,估计今晚只有我一个人了。”李芸看林栋眼睛在打量别的卧室,以为他在确认是不是还有人在宿舍。
“嗯,楼下也是我自己,都习惯了。”
“呵呵,看来我们俩是落单的可怜人啊。”李芸冷笑着,声音里散发着一种虚无的恨意。
唉,原来我在她眼中是用可怜这种字眼来形容的啊,林栋心里一声长叹,不禁有些感伤。
“怎么样,陪我喝点?”李芸走到橱柜前,拿出一个黑色瓶子晃了晃,是一瓶红酒。
林栋很想说自己不能喝酒,但又觉得无法拒绝眼前这个刚刚受了伤的女人,况且她还是自己深深迷恋的女人,“好,那就今朝有酒今朝醉吧。”
李芸熟练的用开瓶器拔出塞子,从桌上拿起两只杯子,各倒进半杯,“来,为落单干杯。”
林栋这是第一次喝酒,先轻抿了一小口,只觉得有些苦涩,还有股淡淡的酸味。嗯,似乎很符合现在的心情,林栋心里想道。
“呵呵,不是什么好酒,用不着细品。”只见李芸扬起头,将杯子里的酒喝的一滴不剩,看来她是想快点用酒精麻醉自己。
林栋笑了笑,也跟着扬起头,一饮而尽,只觉得酒到了胃里后,生出一股力道直冲向脑门,一时间有种眩晕飘舞的感觉,很刺激。
两人接着倒满酒,几轮推杯换盏后,气氛便不再像刚刚那样拘谨,李芸不再是那个温婉的淑女,嘴里开始出现骂骂咧咧的胡话;林栋也不再那样的严肃沉闷,笑着应和着李芸的嬉笑怒骂。酒仿佛是一把具有魔力的钥匙,将他们内心深处的真我从牢笼里释放了出来。
“呵呵,小林子,你很喜欢装文艺青年是吧,那我给你念首诗,你能说出是谁的吗?”李芸晃着酒杯,脸庞上已经浮满了红晕,看的出她已经有些醉了。
“好啊,不过要是我猜对了,必须得有奖励。”林栋靠在椅背上,一脸微醺的看着李芸。
“呵,奖励?那你说,想要什么奖励啊?”
“嗯,让我吻你一下。”林栋略微顿了下,借着酒劲,说出了一直憋在心里的话。
“呵呵,你也是个坏男人!”李芸笑着嗔道,身体摇晃着站了起来。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念到最后,只见一滴眼泪从李芸眼角涌出后顺着脸庞滑落到睡衣上。
林栋没有回答诗的问题,而是一度陶醉在李芸念诗的样子里,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的走到李芸跟前,抬起手慢慢抹去那道泪痕,歪下头轻轻吻上了她的嘴唇。
李芸没有抗拒,慢慢将双手靠在林栋背上,两人紧紧的抱在一起,开始疯狂的激吻起来。
四
林栋猛然睁开眼睛,午后的阳光穿过窗户照射进房间,不知不觉已经睡了两个多小时。林栋揉了揉太阳穴,感觉身上黏腻的很,最近每次睡着后身上都出很多汗,醒来以后总有种虚脱的感觉,他走到卫生间,冲了个凉,回到书桌前晃动了下鼠标,电脑屏幕由待机时的黑色变亮,窗口右下角红色的私信图标上跳动着一个1字,引起了林栋的注意。是谁发来的私信呢?林栋轻轻点开。
了然小姐:你不觉得这样写墨云,对她太不公平了吗?她不顾父亲的反对,跑来和萧瑟私奔,你却设计让船沉江心,墨云不会游泳肯定要命陨江中,而萧瑟是不是会大难不死,查出对船做过手脚的真凶。我猜测,你设计的真凶应该是墨云的父亲吧。
林栋越往下读,脸色变的越难看。诚然,正如对方的名字一样,她对林栋的心思一目了然,林栋确实是这样构思的。不过这也倒不算太奇怪,因为这种情结的小说网上多了去了,对方也可能是瞎猫碰见死耗子,猜中了而已。奇怪的是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吗?为什么对方偏偏盯上了自己,还不遗余力的写着跟自己构思的情结完全相反的番外篇。林栋点了下回复:
惘然先生:我不管你是抱着什么样的心理这样做,请你不要再捣乱下去。说实话,我写这篇小说不是用来让别人看的,而是用来让自己获得解脱的。虽然你起了个了然小姐的名字,但这个世界的事情不是你都能了然于胸的。谢谢你对我的关注,但我真的不希望你再来打扰。
这应该算是在向一个陌生人低声下气的坦白了,林栋尽可能用礼貌的语言表达自己内心的愤慨,然后直接点击发送。
林栋决定暂时先不更新《锦瑟残云》了,想看看对方怎么回答,如果对方坚持胡搅蛮缠,那就直接删除已经发表的章节。可如果对方继续按照她自己的思路更新,是不是感觉会很奇怪啊,这篇小说的主人公萧瑟和墨云本来就是以自己和李芸为底本创作的,看着故事里的自己被别人左右,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呢?
林栋写完别的约稿,外边的天已经完全黑了,去厨房随便下了碗鸡蛋面算是解决了晚饭,回到书房继续写更新了很久的网络小说,一直写到将近十二点,不停的打着哈欠让林栋没法再写下去,只好关了电脑,上床睡觉。
这样的生活从去年九月份那场车祸后,一直持续到现在。车祸后因为身体原因被公司辞退,只能待在家里发挥特长写点东西养活自己,似乎这将近一年的时光里,大部分时间他都将自己麻醉在想象里面,醒着的时候是自己构思的故事,睡着的时候是胡乱编排的梦境。
和李芸激吻之后的第二天,林栋恢复意识的那一刻,感觉自己躺在柔软的床上,脑袋涨的似乎要裂开似的,但一个念头立刻让他从背部泛出阵阵寒意,一时间忘了钻心的头痛。他知道自己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猛然睁开眼睛,看到了那个熟悉而又美丽的面庞就在面前,可是此刻林栋只想逃开,想打开窗户直接跳下去,他双手死死的攥着,惨白的脸色露出让人心疼的表情。
李芸静静的坐在床边,用温柔的眼神一点点化解林栋眼中的绝望,她将手轻轻的放在林栋紧握着的拳头上,试着让他放松下来,“别怕,我会和你一起面对的。”
只是这一句话,林栋慢慢地松开了攥紧的拳头,一滴滚烫的热泪夺眶而出,李芸轻轻的为他拭去那道泪痕,“都怪我昨天让你喝酒,才会”
这时只听“咔嚓”一声,门开了,站在门口的女同事先是惊的张着嘴巴,随后又像是开了窍似的笑了,“不好意思哈,我不知道你们,那个,我去隔壁卧室睡,你们继续。”说着,贼兮兮的笑着关上门。
“呵呵,这下好了,不用我对你负责了,是你必须对我负责了。”李芸率真的天性让林栋觉得她更美了,此生绝不辜负她,林栋默默的在心里立下这份执念。
“滴……滴滴”窗外传来汽车的喇叭声,不知谁在不停的按喇叭,真烦人,被吵醒的林栋,拿起手机一看才八点钟,平时基本十点才会醒来,这物业也不管管,大早晨的在小区里按喇叭真是没素质,林栋揉着昏沉的脑袋不情愿的从床上坐起来。
咦,电脑怎么开着机呢,好像记得睡前关机了,唉,这脑子怎么越来越糊涂了,林栋懒洋洋的下了床,洗刷完毕后,去厨房煮了点粥,吃完后回到书桌前,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私信图标的闪动提示有新的信息,林栋点了一下鼠标:
了然小姐:首先声明一下,我不是在捣乱。我是抱着最真实的心理来写《锦瑟残云》的,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人,每个人身上又发生那么多事,而且有些事对于他们来说还是深藏心中的秘密,我当然我不可能了解。但我知道每个人都只有一颗心,只要他们试着让它变的真诚,坦然,乐观,就会从那些让人煎熬的秘密中获得解脱,这才是我所了然于胸的。你的故事里也许掺杂了你的回忆,但你却回避了内心真实的期待和希望,沉醉在不为人知的回忆里是不能让人得到解脱的。
看到秘密这个字眼,让林栋心里一惊,她到底是谁,她怎么会知道自己在改编内心的秘密呢,林栋反复的读了几遍了然小姐的话,越读越觉得她就像一个站在自己身后能看透人心灵的巫师,而自己却一点也不了解她。林栋摸着胸口喘息着,一只手在键盘上敲击着:
惘然先生:你是谁,你到底是谁,你到底想怎样?
林栋敲击了回车键发送后,双眼紧紧盯着屏幕,他急切的希望能得到对方的回复,可是对方似乎不在线。林栋无奈的来回滑动着手中的鼠标,屏幕上不停晃动的小箭头,让他的眼睛倍感疲劳,真诚、坦然、乐观这三个词语像三只小虫子似的在脑子里萦绕着飞来飞去,它们可以用来准确无误的形容她,这是李芸身边所有人的共识。林栋闭上双眼,试着放松一下紧张的神经,那些美好的回忆开始一一浮现。
林栋一大早被发现在李芸床上的事,迅速在公司里传开,公司大多数人的第一反应就是吃惊,一来惊叹他们的发展速度,二来惊讶林栋抱得美人归的神奇手段。
那家伙平时不是个书呆子嘛,我以为她对女人不感兴趣呢。
是啊,原来李芸喜欢这种闷骚型的呀,唉,失算啦。
你们懂什么呀,人家林栋那叫文质彬彬,有涵养,哪像你们一个个的油嘴滑舌。
呦,看来你也对人家林栋有意思啊,这家伙还挺有女人缘,不行,我下班也买几本书看看。
你就算了吧,书肯定会疯了的,因为它是在对牛弹琴,哈哈。
同事私下里的议论纷纷,没有影响两人新开始的恋爱生活,两人下了班以后,一起逛街,吃饭,看电影,周末去城郊一起游玩。自从和李芸在一起后,林栋性格变的开朗了很多,慢慢的也喜欢参加一些热闹的场合,从中体验到了人生中从没有过的快乐,他越来越坚信,李芸是上天赐给他的人,是他这辈子命中注定的人。
除了恋爱带给林栋的新鲜感和快乐,他更感激李芸的是,她从来没把自己当成特殊的病人对待,反而鼓励林栋要卸下内心的枷锁,放下执念才能获得健康,这是李芸经常说的话。她还从网上搜集各种关于林栋病情的资料,学习一些康复病例的经验,试着帮助他从身心上改善身体状况,为了更好的照顾林栋。不久后,李芸提出搬出去住,两人开始了甜蜜的同居生活,一起经营起温馨的小家。
两人租住的房子离工作地点有一段距离,每天都要在早晚高峰挤公交上下班。每当上了一天班,看着李芸穿着高跟鞋和自己挤在左摇右晃的人群中时,林栋心里很难受,他真的不想让自己的女人受一点委屈。
于是,在李芸生日的时候,林栋送上了一个让李芸又惊又喜的礼物:一辆手动档的雪铁龙轿车,配置不高,算是纯代步工具型的吧,林栋为了不影响两人的生活质量,选择办理了车贷,先交了首付。
之后这辆小车带着他们走过了很多路,承载了很多快乐的回忆,当然也包括林栋那天最最痛苦的抉择。
头一沉猛的碰到键盘上,啊的一声,林栋醒来了,怎么又睡着了,看了看亮起来的电脑屏幕上,私信处闪动着,林栋立刻精神起来,急忙点开:
了然小姐:我是谁真的不重要,你只需知道,我了解你内心的秘密,我是在帮你从中解脱。以你现在精神状态,如果你不试着放下执念,你不但无法获得身心自由,最终只会让自己彻底崩溃。不论你之前做了什么,我相信自己对你的那份爱都没有变过,所以,我希望《锦瑟残云》里萧瑟和墨云最后可以在一起,而不是像现实里那样,天人两隔。唉,还是没有控制住自己说了这么多,那就再多说一句吧,你不是那么想知道我是谁吗?好,我就告诉你,我是你最熟悉,最亲近,也是最爱你的那个人。
林栋只觉得脸部的肌肉在不停的抽动,这一定是个赤裸裸的陷阱,阴谋,她已经死了。是自己亲手将她推向的另一个世界,又亲眼看着她那毫无生色的面容盖上白布。可对方竟然声称是她,真是可笑,我可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什么鬼魂,林栋啪啪的使劲敲打着键盘:
惘然先生:现在我不需要你的同情与好心,你现在后悔也没有用了,你要为当初残忍的决定付出代价,抓紧给我消失,滚出我世界。
发送出去后,林栋将牙齿磨的咯吱作响,脸上露出苍白、冷酷的笑。脑海里止不住的浮现出那场惨烈的画面。
五
大概和李芸相处了一年多的时光,林栋决定向李芸求婚,这一年多的时光足以让他认为自己找到了可以白头偕老、相伴一生的另一半。李芸了解林栋的心意,却说需要先回家征询一下父母的意见。林栋觉得凭两人的感情,和自己还算可以的条件应该可以得到二老的认可。
一个周末李芸一个人回老家,林栋则秘密的进行着一件让他兴奋不已的工作。他在公园找了一片空地,又去买了很多蜡烛,一大束玫瑰花,穿上准备好的小礼服,拿上好久不弹的吉他,准备精心制造一个浪漫的求婚仪式,最好能让她感动的流下眼泪,林栋想着,不自觉的笑了出来。
“喂,小林子,我回来了,你怎么没有在家啊。”李芸的声音里显出一丝疲倦。
“亲爱的,我在小区对面的公园,你快过来吧。”林栋压制住兴奋的心情,尽量用平淡的语调,不让李芸嗅出有什么不对。
“我有点累了,小林子,你回来吧,我有事跟你讲。”李芸好像确实没有察觉到林栋的计划。
“来嘛,亲爱的,我在公园东门的小广场上,突然感觉有些头疼。”
“啊,那你快找个凳子坐下休息会,我马上就到。”电话那头的李芸听出来有些慌乱。
林栋对自己的小聪明有些得意,相处这一年多里,只要遇到两人意见相左,林栋一说头疼啊,胸闷啦,李芸都会马上服软投降。
过了片刻,天色比刚刚更暗了些,当看到那个熟悉的面容小跑着向自己的方向赶来时,林栋在燃起的九十九颗心形蜡烛中间弹起了动听的乐曲《爱的罗曼史》,林栋低着头弹奏着吉他,脑海里想象着她感动到一塌糊涂的样子。一曲过后,林栋拿起身边的玫瑰花,向她走去。
走到跟前,她确实在掩面啜泣,不过很快林栋就明白了,那不是因为感动,而是因为可怜。“小林子,对不起,我可能没发答应你。”
“亲爱的,这种气氛你觉得适合开玩笑吗?”林栋笑着说。
“没有开玩笑,是真的,我爸妈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李芸依旧用手掩着脸。
林栋依旧觉得她在和自己开完笑,是想给自己一个更大的惊喜,“呵呵,亲爱的,你的心意我明白,我不需要惊喜,哪怕你只是默默的接受,就是我此生最大的惊喜。”
李芸放下双手,眼睛有些红肿,可以看得出那不是刚刚哭红的。林栋忽然想起那天她从青岛回来时的样子,就像现在这样。林栋的笑容僵住了,突然意识到事情可能真的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为什么,你爸妈为什么不同意?”
“他们希望我在老家找一个,这样就能守在他们身边,而且我爸已经帮我物色了一个,是他单位领导的儿子。”
林栋退后一步,耳朵里突然嗡一声的响起来,“我可以去你老家那边定居呀,我可以照顾二老的,一定会把他们当我爸妈一样对待。”林栋一连串的说出来自己的想法,想换取些李芸的认同。
“唉”一声长叹后,李芸终于抬起了头直视着林栋的眼睛,“对不起,亲爱的,我真的没办法瞒着他们。”
一阵凉风不知从何处生起,迎面拂过后,扫灭一大半晃动的烛影,那一刻林栋觉得天空中好像突然降下一道闪电,正好击中自己的脑袋似的,瞬间倒在地上痛苦的抽搐起来。
第二天,林栋醒来,睁开双眼,依旧是熟悉的脸庞坐在床边守候着自己。林栋重新闭上了双眼,因为他不知该如何面对。一年前在她面前犯病,当时两颗心还只是擦肩而过就能让林栋痛苦的死去活来;而此刻,两颗心正在走上渐行渐远的殊途,却让林栋只想沉默,因为他确实找不到任何理由埋冤她对自己的无情,难道她告诉她爸妈自己的病情有错吗?
几天后,李芸在爸妈每天无数个电话的催促下,办理了离职手续,一个人默默回家收拾行李。她有很多的话想对林栋说,但明白说的越多,可能对他伤的越深,可是她内心何尝比他受的煎熬少了半分。
“什么时候走?”不知何时,林栋回来了,站在门口,脸上红的有些发烫,似乎是狂奔回来的。
“一会吧。”
“我开车送你回家吧,今天我请了假。”
“不用,从这坐车很方便……。”
“不用这么绝情吧,连最后送你的机会都不给,放心吧,以后不会打扰你的。”林栋这种爽快里带着几分不自然。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李芸低下头满含歉意,沉默了片刻,“那好吧,就当最后一次一起兜风吧。”
“嗯,最后一次。”
发动车子后,林栋放起了车上熟悉的音乐,每一首都是两人精挑细选的,没想到现在竟成了两人诀别的终曲,不一会车子开上了高架,由于不是高峰期,路上车子不是很多,林栋将油门踩到底,音响里传来林宥嘉的《说谎》:我没有说谎,我何必说谎,爱一个人,没爱到就会怎么样,别说我说谎,人生已经如此的艰难,有些事情就不要拆穿。
忧郁缠绵的嗓音,似乎在劝慰两个正在挣扎着做诀别的人。“可是我真的做不到。”林栋喃喃自语道,不知何时,猩红的眼睛里开始泛着泪光,紧握着方向盘的双手不停的颤抖着,几秒后,整个身体开始抽搐起来,失去了控制的车子撞上护栏,像一支离弦的箭冲出高架桥,飞向蔚蓝的天空……
只听“咚”的一声,林栋从椅子上一下子醒过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似乎对于一年前的那场预料好的车祸,现在仍有种撕心的痛感,看到屏幕上显示来了新的私信,林栋知道那肯定是了然小姐的,他觉得自己不应该再看了,应该直接删除,可又抑制不住内心想看的冲动,挣扎了几分钟后,林栋最终还是点开了:
了然小姐:冥顽不化的后果就是最终的覆亡,我没有后悔什么,包括坐上你最后送我回家的车。你以为我没有看出来你开车前喝过酒了吗?你以为我不了解你想和我同归于尽的想法吗?可是我依旧坐上了车,因为我心里确实是爱你的。对于我们的结局,我想赌一把,哪怕赌注是性命,可是上天最终还是垂怜你的,让你从那场惨烈的车祸里大难不死,呵呵,这可能是老天对我选择离开你的一种惩罚吧。不过,我依然不后悔向父母透漏了你的病情,也没有理由逃避就在眼前的事实,我不能背负着谎言过一辈子,那样太累了。
林栋,我之所以会再次出现,并不是所谓的鬼魂出现。其实,我一直都没有离开过你,在车子落地的那一刻,你的头部狠狠的撞在了我的身体上,我的灵魂由此进入了你的大脑,和你共用一个身体。原本我只想这样安静的陪着你,静静的看着你结婚、生子、老去。可是你却卸不下心灵的那个沉重的包袱,将自己压迫的越来越虚弱。
看得出你写的《锦瑟残云》,对我和我的父母还是充满了恨意,所以,我觉得你的灵魂真的已经不配待在由我深爱的林栋的躯体里了,还记得你放在你背包里的那支录音棒吗?还有那本一起放进背包里的《恶意》,真不知那算是善意的爱还是恶意的恨。
林栋读到这里,大脑一片空白,眼前开始变的恍惚,他仿佛如丢了魂儿似的行尸走肉从椅子上摇晃着站了起来,走向窗边,打开窗户,从九楼跳了下去……
远处只有一朵浮云静静的躺着,天空显得格外的蔚蓝清澈,一阵清风从窗外吹来,“啊”打了一个长长哈欠后,林栋直起身来,哎呀,竟然睡了两个钟头,看着屏幕上的对话框,林栋轻快的敲击了几下键盘:再见了,惘然先生!送你一首东坡先生的诗,算是为你送行吧:先生可是绝俗人,神清骨冷无由俗。我不识君曾梦见,瞳子了然光可烛。
林栋眨着明亮的眼睛,熟练的输入简书账号,轻轻一点,一个窗口弹出,上面赫然显示着“了然小姐”几个字,开始更文,键盘上律动起清脆的敲击声,一行字出现在屏幕上:《锦瑟残云》番外篇第三十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