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火车站外,
一座天桥下,
她和她的族人正在侯车。
六月的天气热的让人心烦意乱,
几十人分散在各处,
有的铺张报纸睡觉有的聚在一块聊天,
有的盯着旁边车站不息的人流,
有的埋头修理破损的背包,
他们的行李形状各异大小都有,
唯一共同点是和衣服一样的脏。
我不敢直视他们的脸,
黑黑的丑丑的忧伤的夹杂着悲,
像一幅迁徙受难图。
只有孩子在嬉闹玩耍,
不知人间疾苦的,
试图把父辈母亲感染,
让整个成人世界欢快明亮起来。
她一手拿五角钱向我跑来,
又躲着相机这个怪物,
我却站在眼前倒退着捕捉,
怯怯的羞羞的清澈的眼神。
孩子快跑吧,
在伤害和苦难来临之前,
拒绝长成大人们的模样。
陌生人的机器让你恐惧时,
也有权利表达愤怒,
或者把它踩在脚下。
这是一个女摄影师,
对你最真诚的忏悔。
(二)
我从侧面拍摄他,
黑黑的脸,
帽檐压的很低,
肥大的衣裤,
脏的无法形容的鞋子,
呆呆地坐着,
看着地面,
像一个精神病患者,
这是对他的第一印象。
可他符合我的拍摄原则,
捕捉每个人的至欢至伤至悲至暗时刻。
快门按了很多次,
全身半身头像特写,
始终呆呆地坐着,
似乎在配合拍摄者,
莫非充当模特角色入戏太深?
直到我寻找到下一个目标,
这个五十多岁的男子,
任身边繁华任眼前喧闹任一个女子放肆任这个世界欺凌,
面无表情,
悲欢不见,
用沉默把自己塑成了一座石像。
(三)
她手拿鸡蛋,
坐在破旧的编织袋行李上,
漂亮的眼睛黑白分明,
脏乱的头发多日未洗沾成一片,
粉红色的衣服斑斑点点,
像从污泥里钻出,
或是煤洞中爬上来。
如果用清水洗尽面庞,
干净漂亮的衣裳穿上,
再把长长头发扎个辫子,
就是一户人家疼爱的女儿。
可眼前呢?
是跟随父母漂泊的流浪儿,
是路人冷眼怜悯的山里人,
城市中经常被驱逐的一道疤痕,
一个独行女子相机中的猎物。
<图文: 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