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 血狐（下） 本书目录
成果没注意到我的不自然，自顾自地说：“癫老头的意思是，我和我妈有血缘关系，我陪在她旁边能更容易找到我外公。”
“第二天，天还没亮，我妈就开始忙活着做饭，然后匆匆忙忙地让我起床，吃完后，她又盛了满满一大碗的饭菜，放在饭盒子里，背着满满一大篓子的纸钱和香火，拉着我去找癫老头。我爸放心不下，也跟着一起。”
“到了癫老头的草棚门口，太阳才刚刚冒出山头，村里屋顶渐渐起了炊烟，是刚起床的人家在做早饭。我记得那天早晨还有些雾气，树叶上挂着透亮的露水，村边的山林里，鸟声清脆。”
“在门外等了一会，癫老头屋里一点动静都没有，看来还没起床。我妈有求于他，也不好意思叫门。我老汉儿本身就不信鬼啊神的，又因为早上起早了，干巴巴地在个癫子门口等这么长时间，早就不耐烦了，走到门口，拍门喊道‘癫老头，日头都啷个高了，起床喽噻！’”
“我妈赶紧要上去拉他，屋里就喊‘来喽来喽’。‘吱呀’一声门开了，癫老头顶着乱糟糟的头发，眯着眼探出头来，一看是我们一家三口，就说‘来啦？进来吧！’扭头就进屋了。”
“我老汉儿哼了一声跟了进去，我妈拉着我往里走，我就使劲往后缩，癫老头平时在村里疯疯癫癫的，小孩儿们虽然常常跟着大人起哄闹他，但心里还是挺怕他的，虽然有我妈领着，我还是打心底抗拒。”
“哪知我妈见我不愿进屋，就使劲拽了我一下。我吓得一愣神，就被我妈拖拉进去了。想来也正常，我妈那时心里的激动、紧张和着急，我一个小孩子怎么可能体会得到。”
“屋里一片黑漆漆的，我好一阵子才看清楚，棚子是用竹子搭的，微弱的光亮从竹板间的缝隙里透进来，才使整个屋子稍微亮堂点。门口搭了一个火炉子，没有生火，炉子上面有口破锅，锅里还有一些油腻腻的汤，炉子周围散落着一些骨头，看来昨天我妈带过来的猪蹄子已经下肚了。正对着房门摆了张破木案子，上面七零八落地摆着些杂物，靠墙有一张床，上面一床不知道多久没洗的破被子。癫老头就坐在床上吃我妈带过来的早饭。”
“我们一家三口就站在门口的地方看着他吃，我妈说‘徐伯伯，昨天给你带的猪蹄还可以吧？屠户家刚杀的猪，我就买来了……’癫老头没搭话，指着我老汉儿说‘你先出去等着’，我老汉儿刚要讲话，被我妈拉了一下，又哼了一声，转身出去抽烟了。”
我问成果：“为啥要让你爸出去？”
“癫老头说我老汉儿是外人，又是个男人，火力旺，怕到时惊到我外公的鬼魂。”
“我和我妈站着等了好一会，癫老头才把早饭吃完，他慢慢悠悠地站起身，走到我们旁边，在墙上扣了一会，忽的一声，竟推开了一扇窗。阳光一下子就照进来了，形成一个很大的光束，开窗带起的灰尘在光束里让人觉得遮天蔽日。我被呛得咳了好几下。”
“虽然尘土飞扬，但屋子里起码比刚进来那会要亮堂很多了。这时，癫老头拿了几张黄纸，上面弯弯扭扭画了些图案，又从碗里捻出些吃剩的米粒粘在背面，在床边，门头和墙上都贴了一张，刚贴完，屋里就刮起了一小阵轻风，那股风奇怪得很，明明你能感觉到有风在吹，但满屋的尘土竟像被加了重量，纷纷落了下去，并像被粘在地上一样，任风怎么吹都不扬起来。一瞬间，整个草棚竟变得十分清爽。”
“然后，癫老头不知从哪拿出一个破扫帚，装模作样地在屋里扫了几下，嘴里念念有词地说着‘洁屋扫尘，开户迎神’之类的话。做完后，又把案子上的杂乱物品扔到床上，从床底翻出一个香炉，到门外装了半香炉干土，摆在案子中央，又从墙角拿了个破铁盆放在案子前面的地上。我妈赶紧把拿来的土香递了过去。癫老头说了声‘不忙’，然后拿了个木桶走出去，到井边打了一桶水，认认真真地把手和脸擦洗了一遍。这才进来要过土香，点上插在香炉里。然后站在案子前，闭着眼，嘴里念念有词。”
“过了很久，癫老头才睁开眼，转过身来对我说，‘幺娃，你会烧纸吗？’我点了点头，他把装纸钱的篓子提过来跟我说，‘一会我让你烧的时候，你就在这个铁盆里烧’，我又点点头。他又对我妈说，‘娃，我这里没凳子，你就在地上坐下吧！’我妈听了就松开我的手，直接在案子前的泥地上盘腿坐下。我也走到破铁盆前蹲着，一手拿着纸钱，一手握住火柴，紧张地盯着癫老头。”
“癫老头又拿出一张黄纸，上面也有一些弯弯扭扭的图案，他走到我妈身后，右手两个指头夹住黄纸，大喊一声，‘黄泉鬼路，开！’然后啪的一声，就把黄纸盖在我妈背上。我妈腾地一下，上身立得笔直，头却耷拉了下去。我被吓了一跳，喊了一句‘妈！’癫老头抬头瞪了我一眼，我吓得赶紧把头低下，战战兢兢地等癫老头发令。”
“我妈那边没有一丝动静，就那样上身直挺挺地坐着，耷拉着头。癫老头的手一直按着我妈背上的黄纸，一动不动了。过了一会，突然念叨了一句‘踏上黄泉路，再过鬼门关，赶路莫回头，此地乃阴冥’，然后便又不出声了。后来我妈跟我说，原来癫老头刚把黄纸按到我妈背上，她就感觉身体一下子被提了起来，浑身轻飘飘浮在空中，这种感觉也就一瞬间，然后就觉得地面突然冒出一股很大的吸力，她倏地一下就落了下去，碰到地面竟也不停下，直接穿过地面来到了一个地方。”
“那里灰茫茫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像下起了大雾，只有脚下一条狭窄的小路不知通到哪里，正当她茫然着急的时候，突然耳边响起了癫老头的声音，她听得似懂非懂，又不知何去何从，只能按照癫老头的意思，沿着小路低头走了下去，又不敢回头看。走了好久，前面突然出现一个大门，像是用黑压压的大石条垒起来的，她也不敢多看，闷头就进了鬼门关。”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