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婆婆瘫痪住院回家,邻居们来探望那一幕,我感慨颇多。
那天,活了九十多岁,从没有生过病的婆婆,从医院回来了,住在小儿家。
邻居们都去探望,一个个轮流让婆婆认,她都认得,看来脑袋瓜子没问题。当一个邻居把弟媳推到婆婆前让她认时,她像孙悟空一样,说变就变,脸立时拉下来,勾着眼,神色严峻,语调让人心寒:“不认识!”说得短暂有力,很干脆。弟媳在众人面前出了丑,脸红脖子粗,挤开众人,愤愤地离开了。
我一直很疑惑,婆婆在医院时,是弟媳伺候的。一个半身不遂的人,需要喂吃喂喝,需要端屎刮尿,其中的辛苦可想而知。那为什么婆婆会如此呢?
老公兄弟姐妹六个,上面俩哥俩姐,下有一弟。我们结婚时,那五个都成婚了。在男孩中,老公排老三,和父母和老四三口人,一个锅里搅勺把,也就是没有分家。
我年里去到他家,年外二月分的家。分家时,婆婆一碗水没端平,麦子按人口分,每人分三十二斤。可是分麦账是,我们分了七十二斤麦账,老四分了四十多斤麦账,这样一算,我们没分一粒麦,还倒贴八斤。九二年,电视机也主贵,婆婆分给了老四。
分家时,因为分得过于不平衡,分家的表叔看不过去,说我婆婆:“嫂子,手心手背都是肉,为啥你这样分?”公爹也不满婆婆的做法:“你这样分,让老三咋过?”
婆婆是个强势的人,面对他们的质疑,她说:“管他哩,就这样,我老了也不指望老三养!”话一出口,公爹可恼了:“你说的,老了你跟老二老四过,我跟老大老三。”
穷的叮当响的家在争吵声中分开了。
年轻的我非常不解。后来才知道,我老公脾气坏,好犟嘴,不得母亲的好感,母子俩不和。爱屋及乌,相比较而言婆婆对我们没有对老二老四好。
弟兄四个,老二老四嘴巴甜,“妈、妈、妈”喊得跟过火车一样。因此有什么好处,都让他俩占尽了。
老四家种地多,老四是个泥巴匠,经常不在家。那些年,种棉花,种绿豆收益大些,但这两样又费工,弟媳妇干不过来,公爹和婆婆多给他们干。
大姐家的姐夫很精明,是个包工头,挣钱多多,因为娘家给他们养了孩子,他们出手比较阔绰。闺女家给的钱财,婆婆大部分都分给老二老四。近邻调侃说婆婆偏心,婆婆说,老了靠这俩儿哩。
老四一家很尖,自己舍不得买这买那,眼绷着瞅婆婆的东西,外孙女给婆婆买手电筒,弟媳拿去给她儿子用。闺女给婆婆割些羊肉,老四一家去吃。夏天了,婆婆买个洗澡用的长大盆,弟媳用自己的圆盆换。婆婆的香油、盐、酱、醋……都受老四家的欢迎,
婆婆也心疼呀,把自己好吃的馍呀,鸡蛋呀,肉呀,往缸里、往桶里藏。把饼干之类的锁到柜子里,生怕老四一家的三光政策。但她心里期许着,她老了要靠老二老四,所以尽管心里有一百个不愿意,也不敢明里说什么。
公爹下世后,婆婆已经87岁了,走路晃晃悠悠,身体弯成90度,标准的面朝黄土,背朝天。
老太太孤独一人,儿子们不放心,商量后,几家轮流住,每家轮一个月。开始两年还行,不吵不闹。后两年,老二老四嫌老太太好吵闹,吵啥哩,他们觉得老太太找事,嫌茶饭差,嫌他们不把她当人看。
老太太耳不聋,眼不花,打麻将是一把好手,机灵得很。也许是老返小吧,他们说老太太争吃嘴,纷纷到我家诉苦。老三说:“咋咱妈到我们这不闹事?”
“你脾气害,妈不敢。”嗨,不找自身原因,竟这样开脱。
殊不知,是他们没把老人家夹在眼角,好摔大她。在老四家,炒菜少,只给儿子留点吃的,不给老太太留,老太太不愿意。有小吃了,偷偷摸摸不先让拿给老太太……
在我们家里,一切都先让着老太太,按她的要求做,先给她拿水果,先给她端饭菜……她无话可说。
很多时候,礼多人不怪。老年人总害怕别人嫌弃,所以心特细,神经很敏感。
我们要有耐心,不仅供他们吃好,也要在言行举止上尊敬他们,让他们在精神上得到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