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禾甜
图|网络
这是第几次相亲了?
不知道,没去记,也不想记。每次就当点个名,答声“到”就好了。反正就是应付一下我妈。只要我答应见,她才会松口气,才会认为我已经释然,才会认为那一段感情已经翻篇儿。
其实,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翻篇儿了。我常常会假想:如果再次见到肖伟,我的心还会狂跳不已吗?我还会脸红说不出话吗?
十年了,音信全无。但我一直没忘记过他,只是这种牵挂,到底是还爱着,还是一种不甘心?我不太清楚。
昨天是七夕情人节。
办公楼下临河的步行街,从华灯初上始,就成了鲜花、礼物和情话的消费场,真真假假,热热闹闹。
牛郎和织女分别一年的重会,有这么值得庆贺吗?不知道今夜之后,他们又要隔河相望,遥遥相思吗?
短暂热闹的相聚,哪里比得了长久平淡的陪伴更让人心安!
与他们一窗之隔,我独自一人,在冷清的办公室里,为自己冲了一杯咖啡,看着窗外出神。
有人在放焰火,五颜六色的光鲁莽地撞进来,炸裂声却被挡在了窗外。
记得好多年前,也有人为我放了焰火。嗯,好多年前了。可是最后又怎样呢?还不是爱时如烟花般绚烂,瞬间归于寂静。
25岁以后,就被妈妈逼着去相亲。还差一年,就是八年“抗战”了。
面对妈妈的逼迫,我从来没有反抗过。我知道她不容易。
以前,妈妈一直是爸爸宠着的。不幸的是爸爸去世得早。什么都不会的妈妈为了我,把自己活成了一个女汉子,当保姆、做清洁工,只要挣钱,她都舍得花力气。
50多岁的人,一脸沧桑,腰背佝偻。
在妈妈的“帮助”下,我见过形形色色的相亲对象,也算是上了一门认识社会的选修课。
其实也有合心的,可是每当我想认真对待的时候,肖伟总是会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他会一把拉我进怀里,用双手捧着我的脸,一双眼睛深情地看着我,直到看进我的心里,然后喃喃叫着我的名字:“冰儿!”
他知道,每次他这么叫我,我都会缴械投降。
每次妈妈都会骂我,也会骂他:“你要害我女儿到什么时候?混蛋!”
其实他没有害过我。他一直很爱我。
当年为了让我通过高考前的体育测试,天不亮,他就会等在我家门口,陪我跑步。
每天上学走出家门,他也会跟在我的身后。只要回头,他总在那里。
每次课间,我们都会借机与同学打打闹闹,互相看上几眼,偷偷微笑。
复习紧张疲惫,他会叫上我的闺蜜和自己的朋友,骑着自行车到郊外游玩。
甚至在我的生理期,都会及时递上热水和止痛的药丸。
那时我笃定:长大以后,一定会嫁给肖伟的。
可人算不如天算啊,造化就是如此弄人。
在我快大学毕业的时候,肖伟从我的生活中消失了,好象他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所以,我不知道:我耿耿于怀的,到底是那段深陷其中的感情,还是那段感情的无疾而终?我只是想知道一个答案。
窗外的焰火已经停歇了好久。夜已深,我该回家了,不能让妈妈太担心。我已经少听了几个小时的唠叨,值了。
当我蹑手蹑脚地关好大门,还没转身,“啪”的一声,灯亮了。
一回头,看见妈妈斜倚在沙发上。昏黄的落地灯光照得妈妈年轻了一些。
她慢慢坐起身,用手拢了拢花白的头发:“回来了?饿吗?我去给你煮夜宵?”
“不用了,我去洗洗就睡。今天太累了。” 我已经觉察到情况有些不妙。
妈妈站起来,拉住我的袖子:“别走,说件事儿。”
“妈,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能让我休息两天不?昨天才见过一个,你总得让我回味一下,是不是继续吧?”
“明天再去见一个!”
“妈,我明天真有事儿。” 我根本就没打算回味昨天那个肥得滴油的家伙,只是不想去罢了。
“那你明天什么时候有空?我跟你陈阿姨约。”
“可能一天都不会有空的。”
妈妈瞥了我一眼,然后看向天花板,手指在桌上敲了敲:“这样啊?那就约晚上来家见吧!”
“妈!” 我激动地吼了一声。
妈妈马上瑟缩着脑袋,低下了头。我知道我最怕的动作要来了,接下来就是:双唇下撇,眼睛里瞬间噙满泪水。
可是这次,我实在不想再违背自己的意愿,又不想对妈妈说重话,于是拿起包,看也不看妈妈,就往自己房间里冲。
过了一会儿,房门被轻轻地推开。
妈妈低着头,搓着手,踮着脚尖,轻轻地走了进来,用肩膀推推我。我退后一步,她欺身上前,又碰碰我;我再退,她再进。我实在忍无可忍:“妈!你别逼我,行吗?”
“妈不逼你。就这一次,行吗?就这一次,不行的话,我再也不逼你相亲了。行吗?”
灯光下,妈妈的眼里都是泪水,每一条皱纹里都塞满了期待。
她一把抓住我的手,手在颤抖,声音也在颤抖:“这次——你一定要去。最后一次,——答应妈妈,好吗——”
我颓然地倒在床上,我就知道我拗不过她。
所以现在,我站在这家五星级酒店的门前。
相亲这么多次,记忆中只有三次被约在五星级酒店。妈妈嘴里的土豪、财主都没这个实力,或者是出于成本考虑,很少把相亲安排在这么高档烧钱的酒店里。
闺蜜曾经告诉我:如果男方将相亲定在五星级酒店,那说明他看重这次相亲,应该说他在未见你本尊之前,就觉得与你有眼缘了。
说实话,也只有在五星级酒店相亲的那三次,我没有机会出钱要AA制,因为对方都很有礼貌地买了单。今天的运气会好吗?
穿过大堂,前台的后面有一个咖啡厅。
我很喜欢这里的氛围,有鲜花的点缀,有咖啡的香味,有干净的落地玻璃,透进下午正好的阳光。
正是下午茶的时间,咖啡厅里比平时人多一些,但比起某巴克来,还是相当的稀落。
按妈妈说的接头暗号,我找到插着勿忘我小花束的桌子。
“有钱就是任性,约个会,把人家酒店的插花品种都改了。”
那桌已经来人了。从侧后方只能看到他乌黑的寸头,上身穿一件白衬衣,搭在椅子扶手上的右手,修长的手指在不停地敲击着。
我两三步就绕到他的对面:“对不起,我迟到了吗?”
对面的他抬起头,微笑着看我。
我突然有些窒息,心“怦怦”跳着嘶喊着要离开身体,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张着嘴说不出话来,眼里一阵酸涩,水蒙蒙一片。
在一片水光中,我看见他站了起来,伸出了双手。
我想逃,却迈不开脚步,我听到一个声音在叫我的名字:
“冰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