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的酒,是含蓄畏羞,后知后觉,薄积厚发,让人回味无穷,犹有余香。
宋朝的酒不会让人轻佻冶艳,而是让人沉重凝噎。
宋朝的酒,从不是让人宿醉,而是让人清醒。
一壶醇香的清酒,往往能触发词人的诗兴,牵动词人情思。“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要问月明几多时,与天共饮问苍穹!苏东坡将相思之情、世事的循环往复、变化无常寄予酒中,把明月当做希冀把青天共做酒友,在酒醉中尝试得到答案,得到解脱。醉翁欧阳修也发出了同样的喟叹:“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欧阳修携手好友同游洛阳,然而聚散匆匆,唯有遗恨重重。唯有与东风同饮,与东风共从容,才能得到一点慰藉。“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饮酒并不是为了饮酒,而是为了放任思绪摆脱肉体的束缚在山水之间游离。当宋仁宗下达诏令,对欧阳修加封晋爵的时候,欧阳修却因为要离开那一片野鸟窥醉,溪去留眠的清欢之地而无限留恋不舍,“我亦且如常日醉,莫教管弦作离声”,在酒醉之时则不感到离愁别恨,不要让管弦离声扰了老翁的清梦,于是一如往常,欧阳修喝的沉醉不醒,醉别滁州。欧阳修起号醉翁,自在从酒中寻得快意求得欢乐,即使年老后更号为“六一居士”,也不忘常置酒一壶,以供工酣畅。“醉里且贪欢笑,要愁那得功夫”,有勇有谋、抗金复国的爱国词人辛弃疾身边就更少不得酒来暖身,来壮志了。他认为在酒中就应该尽情欢乐,放纵自我,愁情皆抛脑后,醉卧松边,问松何如。在醉梦中自可谈笑风生,悠然自在,施展抱负。
世上酒鬼多,人间醉翁少。“诗万首,酒千觞”,许多词人往往在醉酒之中能毫无保留的宣泄,抒发。宋朝的酒悠远绵长,流芳遗世。
宋朝的梦就像金蟾啮锁缓缓吐出魂牵梦萦的紫烟,让人痴心痴醉。无论是“记梦”或是“寄梦”,都是诗人寻求在梦中得到慰藉或解脱,酒醒十分,往往就是梦醒十分。因此词人不愿酒散,不愿梦圆。
“梦入江南烟水路,行尽江南,不与离人遇。”辗转反侧,终于梦回江南那条烟雨朦胧的水路,寻遍江南,却不能与离人相聚。“睡里消魂无说处,觉来惆怅消魂误。”睡梦之中不遇之愁无处诉说,梦醒之后的惆怅失神更是煞人。在梦中江南寻觅,还有所希冀,而在现实里却无处传情,只能“断肠移破秦筝柱”,空弹秦筝。晏几道由于“不受世之轻重”,“遂陆沉下位,无效国之机缘,只好流连歌酒而自遣,成为古之伤心人。”他的词作,大多工于言情,颇得后人称颂。其词惆怅感伤的基调、超乎寻常的艺术技巧,具有永不消退的艺术魅力,即以此词而论,就颇能打动读者,给人以美的享受。昔日欢情易逝,当日幽怀难抒,来日重逢无期,往复低徊,沉郁悲凉。“醉别西楼醒不记,春梦秋云,聚散真容易。”酒醒回首昨日西楼,如幻如电,如昨梦前尘。白居易《花非花》诗:“来如春梦不多时,云似秋云无觅处。”晏殊《木兰花》:“长于春梦几多时,散似秋云无觅处”,春梦秋云已经成为一种短暂易逝又美好的意象,纵使短暂,词人们依然不倦地沉浸在终究离散如春梦秋云的酒席欢宴之中,在美酒之中进入温柔的黄金乡,在梦中自可游历人生百态。
苏轼的梦里是“小轩窗,正梳妆”;杨万里的梦则是泛舟西湖,池荷跳雨;而昨夜东风,落花流水,万里河山则装饰了李后主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