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一法师托钵游历杭州时,恰逢日寇大兵压城,满城商家紧闭店门,百姓纷纷离乡背井,四处逃难。
到达杭州时,弘一法师已囊空如洗。来到灵隐寺外,但见寺门紧闭,寺前麻雀悠闲觅食,车马几乎绝迹。大师敲开寺门。
那个出来应门的小和尚不认识弘一法师,不耐烦地对法师说:『现在城外日寇大兵压境,我们寺里的和尚都四散逃命去了,哪还顾得上你这云游僧人呢?别来这里挂单了,你赶快到别处逃命去吧!』说完就『碰』地一声关上了寺门。
弘一法师无奈,只得忍着辘辘饥肠,拖着几乎迈不动的老腿离开了灵隐寺。
那时恰值五月,西湖的水丰盈澄澈,湖中微风徐徐,荷花盛开。法师因为饥饿,真的也没什么体力了,慢慢走到离灵隐寺不远的一个湖岸,便停下脚步在岸边坐了下来,缓一缓气息。
静坐西湖岸边,遥对荷花,只见湖中荷叶田田,洁白的荷花像云朵一样绽开在湖面上。大师顿觉心魂澄澈,万物清朗。
中午时分,守寺的小和尚经过湖边,见早上被他拒绝的云游僧人竟然没有远去,还在寺前的湖岸旁席地而坐。小和尚好奇地走上前去说:『你这个僧人,怎么还不赶快到别处逃命,坐在这里做什么呢?』
弘一大师闻言,头也没回,只是指着湖中的朵朵荷花,说:『你也快坐下来看,这荷花开得多么好啊!』小和尚一怔,又劝弘一法师说:『荷花开得再好,哪有性命要紧?你还是赶快走吧!几朵荷花哪有性命重要!』
大师没有理他,依旧痴痴地遥望着湖水中的荷花。小和尚无奈,摇摇头叹息一声:『什么毛病呀喂?』然后就拂袖走了。
回到寺里,小和尚就告诉方丈说:『师父,不知从哪里来了个痴僧人,早上来说要在咱们寺里挂单,被我拒绝了,劝他还是逃命要紧。不想他竟被西湖中的几朵荷花迷住了,现在还坐在湖边,呆呆地赏荷花呢!』
『我好心好意又去劝他走,他却不理不睬,只说荷花开得真好,还邀我同他共赏荷花呢!你说,这和尚是不是痴呆啊?』小和尚边说边露出莫可奈何的戏谑表情。
方丈一听,立刻责怪小和尚说:『你这糊里糊涂的家伙!怎么不开门让他进来呢?这样的僧人,一定是得道的高僧啊!』小和尚不解,说:『看他那蓬头垢面、痴痴傻傻的样子,肯定是个疯僧,怎么能是高僧呢?』
方丈叹了口气,说:『大兵压城,他却不去逃命;挂单被拒,他却不马上另投他方;几朵荷花,却能让他如痴如醉,置生死于度外!若不是心地澄明、四大皆空的得道高僧,谁又能做到呢?』
方丈站起来,催着小和尚,说:『快,快带我去见高僧!』俩人来到湖边,见那僧人果然还在赏荷,方丈急忙快步上前合掌施礼,说:『不知高僧来敝寺,请高僧海涵!』
弘一法师回过头来,脸上一片祥和的笑容,仍然一指湖中说:『瞧,那荷花开得真好啊!』方丈小心翼翼地问:『敢问大师法号?』那僧人说:『贫僧法号弘一。』『弘一?』小和尚大吃一惊:『难道他就是名扬四海的弘一法师吗?』
三人回到寺里,安顿下弘一法师后,小和尚问方丈说:『师父,您怎么能知道他就是高僧呢?』方丈说:『一个在乱世中能胸藏荷花的人,他不是佛,也是距佛不远的人,怎么能不是高僧呢?』
『一个胸藏荷花的人,怎么能不是佛呢?』做方丈的和做小和尚的,果然见识深浅有差。
一个人不能光是要求世间好、环境好、朋友好、同修好;要先求自己好。只要我们心好,看一切都好。要能从心好起,才能感受到世界一切都美好。一个真正学佛的人,他不仅能让自己的烦恼越来越少,还能让身边的人不起烦恼。
凡人的心,就是太多的自我,太多的固执,太多的认知和成见。问题是,你认为怎么样,又能对实际怎么样?道心是生命的清凉,不要让太多的狭隘困惑人生。只要心里都有佛,安住的力量就会緜緜不绝。
『人有净气,风度自来。』花因干净而圣洁,人因清净而通透。弘一大师的高僧气度,不是在世人赞叹中来的,是他在戒定慧的修炼中,从内在散发出来的净气。
生活中所有的经历,都是一种修炼。学会总是安住于道、安住于佛。这种从上方流入的清净光明,会使你感到生命并不孤独。
修学佛法的人,要懂得把自己的抱怨心和嫌弃心换成欢喜心,把厌烦心换成道心。只要自己懂得换一换心,当下就是净土。
佛陀说他的娑婆世界无比清净美好,只因众生业力化现,因此显示为垢秽的五浊世界。心地清净方为道,一切不离心地,一切法不离内心方寸,一切用功都在心地,一切都是行者自心对这个世界的坦白。
一念心净,一分光明。信仰的力量,可以消融人心中很多不必要的东西,使人坚强、勇敢,自然具足信心。
乱世之中,不去逃命;生死边缘,静观荷花。因为那个道心,是这般的清楚明白。明白缘合则聚,缘灭则散;清楚一个道人该当不执于苦、不执于乐、不悲过去、不贪未来,怀平和慈心,恬淡的活在每一个当下。
用一颗纯澈的心,静待花开,情亦温暖。胸藏荷花,即是胸存美好。只要心里有荷花,行者便能自然逸出自己生命的清香;只要胸藏荷花,浊世红尘中也有净土圣殿昂然矗立,坚如堡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