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多钟,丘兄接到医院的电话,要他第二天去医院一趟,讨论一下他父亲的下一步治疗方案的选择问题。放下电话,他对我说,“医生说如果这两天不切开气管上呼吸机,人可能就不行了。”
公公已经在病床上躺了两年多了,前不久病情恶化,住进了重症监护室。就他的情况,我们都明白,好起来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只是生命拖延的时间长短问题。我问丘兄,“那切不切呢?”“不切怎么办?人活着总是第一重要的。”我当时真觉得他实在是太看不开生死,一段没有质量的生命有什么意义?
第二天丘兄从医院回来,说老爷子不同意切气管。我的心一下就慌了起来。因为如果不切,就意味着老人就会在这一两天离去。我想起当年他帮我带孩子,为我做饭,前阵子他重病时还对生病的我时时惦念。对老人的那份不舍一下涌上心头。我突然发现我竟然是在焦急地在问“那怎么办? 那怎么办?”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坚定的自然死亡主义者,认为告别这个世界最好的方式就是像《边城》里翠翠的爷爷那样,头天还在劳作,第二天就离开了这个世界。我认为那种过度的医疗是对生命尊严的剥夺。但今天,我在遇到了具体的事情的时候,我才发现,我并没有自己认为的那样豁达。尽管我依然认为自然死亡是离开这个世界的最好方式,但将来的那一天,我看到我的亲人们围绕在我身边的时候,我真能舍得放下吗?我不知道。
人,有的时候,并不是像自己以为的那样。
我曾经看过一个视频,一个访问者问一个姑娘,“你有爱你的人吗?”女孩儿一脸幸福地说,“有啊!”访问者接着说,“你确定他爱你吗?”“是”女孩儿坚定地说。访问者说:“那他每次点的外卖都是你爱吃的吗?”“不是。”“你晚上加班他都会来接你吗?”“没有。”“你生病了他都会守在你身边吗?”“不会。”……随着一个个问题的提出,姑娘的回答越来越迟疑,声音也越来越小。最后,访问者又问了一遍第一个问题,“你有爱你的人吗?”姑娘停了一会儿,流下了眼泪,小声说:“没有。”
人类发达的大脑,会本能地让我们选择性失明,会让我们看不见我们不想看到的信息,以此来保护我们的心灵。所以,我们以为的事情,并不一定是像我们以为的那样。
今天听了一个故事。
在一个心理沙龙上,一位女士为大家分享了一个她幼年时最温馨的记忆,那时她大概四五岁,一天晚上看完露天电影回家的路上,因为个子矮小,被周围人的板凳碰了头。当时,领着她的爸爸,立即蹲下身子,抚摸着她的头,内疚地不停地说,都是爸爸的错,都是爸爸的错。
“为什么你会觉得这个场景是你最温馨的记忆呢?”心理师问她。
“因为我爸爸一贯脾气暴躁,经常打骂我,这是他唯一的一次对我这样温柔。”
那么,这是温馨的记忆,还是心酸的记忆呢?
你以为的你,也许并不是真正的你,你以为的爱,也许并不是真正的爱,你以为的温暖,也许,也不是温暖。我们连自己、身边都不能看清楚,那我们对这个世界,就更是要保持一份觉察,时时提醒自己,这个世界真的不一定像你以为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