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古人对冬至的定义是“阴极之至,阳气始生,日南至,日短之至,日影长之至,故曰冬至。”换作今人的理论应该是:冬至时阴气达到极盛,阳气开始萌发。这天,太阳直射地面的位置到达一年中的最南端,几乎直射南回归线。所以冬至是北半球全年中白天最短、黑夜最长的一天。
据传,冬至曾是周代的新年元旦,是个很热闹的日子。故北方地区民间至今仍有“冬至到,吃水饺”的风俗。也有人说,冬至吃水饺与医圣张仲景有关。相传,东汉时张仲景访病施药,大堂行医。隆冬时节,他发现不少人的耳朵都生了冻疮。便让弟子把羊肉和一些驱寒药材放在锅里熬煮。然后,用面将切碎的羊肉、药物包成耳朵状的“娇耳”煮熟。在冬至那天,当街舍“娇耳”医冻疮。乡亲们服食“娇耳”与“祛寒汤”后,浑身暖和,血流通畅,不久耳朵的冻疮都好了。后来,每逢冬至人们便竞相模仿做“娇耳”吃,是故形成“捏冻耳朵”的习俗。时至今日,民间仍有“吃了冬至饺子不冻耳朵”一说。
习俗很美好,但是当习俗遭遇现实的“滑铁卢”呢。母亲讲,在物质匮乏的年代,殷实人家缸底的白面可能够一家人美美的吃顿冬至饺子。但大多数的穷苦百姓,尤其是家里有几个正长身体的半大孩子,胃口本来就像个无底洞,再加上街头巷尾疯跑的热量消耗,着实考验着父母的智商极限与生存技能。要想过好这个冬至只能依靠中国式智慧。没有“小麦”粉,就用“大麦”粉,加上些许菜叶,稠稠的熬上一锅糊糊。能不能吃饱不知道,但都能混个肚圆,暖暖的过个冬至。因此打那个年代过来的人,终身信奉“勤俭持家”的信条,母亲的这类说教往往会冠以“忆苦思甜”的主题。卒章显志,结尾是“看你们现在的生活多幸福,想啥有啥,要啥有啥……要珍惜!”然后用典型的家长语调,将回忆与现实的切入点落在“都把碗里的饺子吃完,暖暖和和的不冻耳朵”。
二
母亲对冬至这一节日极为重视,因为冬至的这顿饺子关乎孩子们的耳朵。每年冬至前夕母亲就开始忙活,从囤积的过冬大白菜中挑选两、三棵品相较好的,在堂屋门前的太阳地儿里晾晒。记忆里儿时的冬天似乎特别冷,大白菜的叶子上总是夹杂着碎冰碴,外层的绿叶被冻得透彻呈一种透明的翠绿状。待冰碴化水、白菜晾干后,去除外围冻伤的叶子,将里层完好的白菜剁碎、挤干、调制成饺子馅。包饺子这环对技艺要求较高的程序一般由母亲来承担,而我负责擀饺子皮,交给父亲的那部分就更简单了,把饺子下锅煮熟即可。这项看似简单的分工,实则经过严格的岗前筛选。我包出的饺子们太年轻了,像“天山童姥”似的脸上没有一个褶子,这评价还仅适用于它们下锅前。在接受“组织”这口大锅考验时,各个变身问题分子,涣散无序意志薄弱,纷纷露馅,混乱得一塌糊涂。见此情形,父亲英明果断地放弃了尝试,直接选择煮饺子这个岗位。而我的可选项只剩下擀皮了,母亲对饺子皮的直接要求,对我的间接要求是:薄厚均可,大小都成,只有一条不破就行。虽说擀出的饺子皮个个形态迥异,个性鲜明,但基于上述的标准我还算勉强胜任吧。
儿时,冬至的饺子我吃得格外多,除却母亲训导的缘由、给自己捧场的因素外(毕竟是自己擀的皮);更重要的是,吃了冬至这天的饺子,可保一冬不冻耳朵。
三
其实,后来的很多年里,冬至我是不吃饺子的。由于常年在外求学,赶回家过冬至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冬至这天的饺子当然有卖,市场经济使然,甚至于冬至当天学校食堂会加开卖饺子的窗口,但饺子市场仍是一派供不应求的繁荣景象。看着巨龙似的等待长队,心里盘算着饺子的份量与等待的时间,吃什么不行,非要吃饺子吗?哪天吃不行,必须要今天吃吗?几经权衡后果断转身。实际上,小时候的每个冬至都吃饺子。但是,有时耳朵还会冻;长大后不吃饺子的这几年里,耳朵也没见冻过。笼罩在“吃了冬至饺子,可保一冬不冻耳朵”上的神话光环,随着年龄的增长在日渐暗淡,也越来越难觅最初冬至里的那种感觉。
毕业后,冬至可以在家过了,但对冬至的饺子却变得生疏。回家要是赶上母亲包饺子,看着她屋里屋外的忙活,我就一副烦不可耐、气急败坏的样子。“折腾半天就为一顿饺子,太不划算了!街上那么多卖的,买点不行么?”母亲听了却不恼,反调侃我道:“你没见电视里的广告吗,要吃妈妈做得手擀面?一样,街上卖的饺子包不出咱这个味儿”我一怔,是呀!繁忙的工作、快节奏的生活驱使着人们追求高性价比的人生,精心的算计着时间投入与结果产出的比例,却忽视了过程的乐趣。现在回想起:一家人团团围坐,你不小心弄了一袖子面粉,我一会儿忘了又摸了一鼻子,锅在火上“噗噗”起劲得冒着白气,窗上的玻璃布满水雾,模糊了窗外的景色。所有的这些完整的诠释着家的温暖与真切。此刻好怀念,真想穿越回去。
翻翻日历,还好,今年的冬至还未到。赶紧给母亲打个电话,今年的冬至我要吃饺子,我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