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小北都是麦霸,总爱两个人到KTV唱歌,尽情唱到深夜。那天我们一首接一首,唱的很high,我想起大学那会小北爱唱《母亲》,毕业之后就没听他唱过了,我便点了一首。小北才唱了第一句,突然哽住,泣不成声。这崩溃般的嚎啕大哭,突如其来,我不知应对,只是呆滞地看着他。我看得出他的努力克制,可决堤的眼泪还是汩汩流淌。他流了很多的眼泪,慢慢地渗进我的心里,滋润出心疼的酸楚味道。
小北是北方人,我们是大学同学。毕业后,他来到我的家乡城市发展。我们一起努力工作,攒钱买房子;也一起“金迷纸醉”,逛街购物、唱歌吃大餐。周末去周边的古镇、游乐场、采摘基地,节假日回我家跟家人一起享受天伦之乐。小北适应能力很强,他说他喜欢这个城市,喜欢这里的米饭和食物。他甚至把爱好的民歌都改成我喜欢的摇滚了。他甚至可以接受各种南方糕点了,从一个连糖醋排骨都抗拒的人变成了各种糖水、甜豆花的爱好者。
我们过得很快活,可是,他唱《母亲》唱哭了。他想家了。尽管偶尔回乡,“重到故乡交旧少,凄凉,却恐他乡胜故乡。”家乡未必能给他想要的旧时的温暖。
那晚,我没说任何安慰他的话。我实在觉得这种情况下,语言是苍白无力的,根本不如一盘香喷喷的大盘鸡,一盆软软糯糯的小白菜烩豆腐,一碗弹牙的油泼面来得充实、丰满。本来专研煲汤和烘焙的我,进入了一个崭新的领域——西北菜系。这是我之前从未了解过的菜品,可丝毫不影响我的信心满满。
北方菜和南方菜有着相当本质的区别,不单纯是甜口、咸口之分,也不是重口味和清淡口味之战。而是从理念上的不同,文化上的差异。南方菜要品相好,秀色可人,配色和造型都有些讲究;南方人重养生,营养搭配上也有些门道。可这些在北方烩菜面前,都可以用一个词否定掉——矫情。而烩菜的精髓也很简洁——好吃、下饭。只要味道好,什么样子没人在意,西北人对烩菜品相的包容,不亚于读者对才华横溢的作家的颜值的宽容。除了“好吃”这一个真理,如果非要附加一点对烩菜的要求,就是能拌饭吃,“烩”可能包含着一种天下大合的文化内涵,混合一切,方才和谐。
我做的第一道西北菜是小白菜烩豆腐,虽然那时还没掌握西北菜的精髓,可好在这道菜把土豆煮成泥的做法跟西餐里的土豆泥有相似之处。把买来的青菜焯水去青气,捞出切成末。蒜末把油爆香,青菜末、豆腐大火翻炒之后加入土豆泥,加调味料出锅。卖相着实一般,可味道把我惊呆了,这么素净寡淡的食材居然能出这样浓郁厚重的美味。更为吃惊的是小北,他毫不隐藏他的感动和欣赏,并致以这道菜最隆重的敬意——拍照发朋友圈并吃到舔盘。小北说:那是家乡的味道。这道菜说服了我,小北家乡的味道是美味,舌苔上的美味,无需美好的视觉和嗅觉感受去锦上添花。
从小白菜烩豆腐到大盘鸡,我研究它、做它、吃它到慢慢爱上它。我们家的大号餐具也慢慢多了起来。我甚至还学了和面,擀面皮,做洋芋叉叉等等。记得我第一次和面的时候,本以为像玩橡皮泥一样简单,结果搞得厨房、桌子、板凳,自己身上、脸上都是面粉和面糊糊,委屈得想哭。恰巧碰见小北进门,可把他乐坏了,乐玩之后又不辞辛苦地清洗台面和我。
学做西北菜的过程中,我甚至学习了一些西北话,也了解了他们那边的特产、气候、文化等等。慢慢地,我也陪着小北看他以前喜欢看的我却嗤之以鼻的《乡村爱情故事》,听相声、评书以及一些地方戏。他也越来越喜欢跟我分享他儿时的故事,讲黄土高坡、打枣节,讲到正月里扭秧歌的时候,他还动情地给我扭了一段,笑得我前仰后合……
我成为西北厨娘已经很久了,虽然没有小北成为南方女婿那么久。我是一个爱好专研的厨娘,我不仅仅做得地道好吃,还研究美食背后的文化、习俗。我不是个民俗爱好者,我曾经抵触小北给我说那些我听不懂的名词和民间故事。可是,我想给他“他乡遇故知”的喜悦,我努力成为他的半个老乡。我没有他那么棒,已经会说我家乡的方言。可所幸我做的一手好菜,胃是离心很近很近的地方,我用佳肴传递热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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