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从人,慢慢长成了鬼。
——云乙乙
这么多不能,我可能不能是我了。
坐在公交车上,一边留神着站牌的走向,一边听着广播里放着《童年》,作为一个23岁的大龄剩女,童年已经离去了那么久,心里依旧有点酸。
这是我来到这座陌生城市的第二天。
我不知道为什么一转眼我就已经长成必须要工作的年龄,有了许许多多的不能。
不能再像猫咪一样跟父母撒娇,不能动不动就发脾气,不能找依靠,不能不坚强。
总之,疯了,累了,都是自己。
从前的我,竟是现在离我最远的人。
我总觉得我要的不多,满打满算也就一个陪伴罢了。
因为我不喜欢一个人。
一个人逛街,一个人吃饭,一个人记站牌,一个人查路线,一个人坐公交。
一个人自言自语讲同事坏话,还得在心里。
总之所有孤独的事情我都讨厌,却终敌不过时间,敌不过长大。
大人们会说:“你长大了,所以这些本就该是你承受的,或许你还承受的不够,没有被孤独的力量正式打压过,或许你还没见识过什么是真正的孤独。”
都是扯淡。
我孤不孤独,谁比我更知道?
我想变成吸血鬼,用阳光换不老与安宁。
好像一直以来的道理都是这样:
成长的道路上,注定要磕磕绊绊,注定要像个蹒跚学步的孩子一样从跌倒中学会站起来。
我想说我偏不,可我不敢。
因为我被禁锢了。
成长必须伴随磨难,这是一个咒语,所有人都被它禁锢了,挣脱无能。
人的一生太累了,总是在期盼的目光中长大,在孤独的脆弱里坚强,在强笑的泪水里成长。
挣扎到最后,可能只抓住一根勉强偷生的浮木而已。
三分钟,是一天里我留给自己的唯一放纵的时间。
刚才给爸爸打了个电话,刚接通一秒,就听见电话铃声“滴——”的一声挂断,很快,又回拨了过来。
我明白,这是怕浪费我的话费,所以我们约定好,看到我的来电就挂断,然后给我拨回来。可爸爸有时候总下意识接起,短短一秒又马上想起了这个约定,于是这番循环也是经常的事。
“又忘啦?”我接起来笑着说。
“可不是,老忘,看来真的……”
“不老不老,一点也不老,习惯罢了,真的。”
知道爸爸要说什么,我赶紧终结这个话头。
“吃了吗?”
“吃了……”
早上剩的一个半凉包子。
“累不累?”
“还行,不是很累。”
写稿写了一天,中午趴在桌子上眯了十分钟,接着写,改来改去还是不过,脑子快要炸开了。
“那就行,我和你妈在外面散步呢,你回去早点休息,别熬夜了啊,等你回来给你做糖醋排骨和油焖虾吃。”
“哎呦你们俩一边跟我秀恩爱一边馋我是不是?好啦不说了,我到了,进屋了啊,去洗个澡就睡了。”
挂了电话,面无表情打开房门,面对冷冰冰的墙壁,呆呆的站着,累到连去坐到沙发上的力气都没有,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紧自己,拼命对抗四面八方扑面而来的孤寂。
三分钟后,我已经坐在电脑桌前,重新开始修改那折磨我一天的该死的稿子。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长大。
我怎么会把自己过成这个样子?
要时间没有时间,要金钱没有金钱,工作磕磕绊绊,父母不在身边,像一缕没人要的孤魂,游荡在众神压制的阴间,呼吸着别人不要的残息,面目全非,苟延残喘。
其实,一个人,从生到死,面容不断在变化,灵魂也在不断更替。
每一次成长,都是灵魂的一次破茧成蝶——
用一魄精魂加一段记忆换取一副假面铠甲,铠甲闪闪发光,无坚不摧,能自由变幻,可人可鬼,世人皆趋之若鹜。
可人们总是会忘记,他们只有三魂七魄,和一场记忆而已。
所以,铠甲穿得越多,人越找不到从前的自己了。
所以,慢慢地,这个世界早已人鬼不分。
或许,这世界真的容不下天真的人,只容得下成熟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