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女闺蜜脸色蜡黄地敲开我家门,凌乱的妆容给我的第一直觉是她肯定出事了。
“快陪我去医院,我不能让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她气急败坏地说道。
自从大学毕业,我俩执意一起留在上海,我在银行里当一名小职员,她因窈窕的美丽外形被一外企相中,这些年来她如蝴蝶一样穿梭在世界各地,每次看到朋友圈里那个光环闪耀的她,刺激着我天天蹲在狭小的空间里,日复一日重复着一件郁闷的事情:数着大把大把钞票,一毛都不能拿。
她不会轻易来找我,我知道。最悲惨的时刻总会想起对方,这就是同穿一条裤子的死党。
一路上我没有像电视剧里面掐着她的脖子的歇斯底里地问:“快说,这孩子是谁的,我撕了他!”。我不想在这个时候火上浇油。
医院里
预诊台前,她低着头对护士说:“我怀孕了。”
护士很专业的回答:“那你是生么,还是不要?”,
“不生”,
“结婚了么?”
“还没”
“家属来了么?男朋友来了么?”
女闺蜜看看了看我,好吧,我一脸无辜。恨不得把那个闯祸的男人找来当着医生的面痛打他一番。
“那去挂计划生育科”。护士给我们递过一张写有计划生育科的预约纸条。
接着去挂号,排了半天队。原来医院还有这样的规定,计划生育科不能在自助挂号机上取号。
计划生育科
这个科室很特别,墙壁是暖暖的鹅黄色,和别的科室里惨白惨白的墙壁似乎多了一丝人情味儿。墙上标语上写着“关爱生命,关爱健康。”
挂在科室墙壁上的LED电视里播放着如何安全避孕的科教片,我心里嘀咕:“要是这个科教片能放在大街小巷里头宣传,那不知道能救下多少无辜的生命。”你说人家有事没事来你这里普及性教育,有病啊!
女闺蜜在预检台,办理手续。穿着粉红色的护士装的阿姨五十岁上下。在女人最脆弱的时候怎么偏偏安排这张如此刻薄的脸在这里等候?真怀疑是命运在捉弄。“今年多大啊?”护士温柔地问道。
“22.”女闺蜜有气无力地回答。
“22?22岁就要做人流?姑娘你什么时候开始和男朋友发生关系的?之前不知道做好安全措施的重要性么?”刻薄的脸上用高八度的音甩出一长句鄙夷的问号,偏偏那人嗓门还特大。
空气中仿佛冷到了冰点,周围的人目光都聚集到女闺蜜身上,有人还在窃窃私语。
女闺蜜就这样愣愣地站着,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是好。
“姑娘,听到我的问话了么?在做手术前需要心电检查,B超检查,测血压,但是在做这一切之前请你认真看完我们的大厅里播放的科教片。你还年轻,要知道保护好自己!”
“哦,好。”。
“你一直用什么方式避孕?”大嗓门这一问又立马引来一大堆目光。
女闺蜜恨不得把头埋到大衣里面,低低地说道:“带套。”
“带套也不是百分之百的避孕方式知道么?你还知道其他的方式么?那这次是怎么怀上的?”人们仿佛在看戏一样,看着这个大嗓门抛出一个又一个让人感到羞愧的问题。
闺蜜真想抽眼前这一个人,但是一想到无论去哪个医院都要排长长的队,等上半天,加上今天是偷偷请假出来的,无论如何都要克制一下自己的怒火。
她紧紧地握着手中手机,回答道:“因为这次有啤酒,手机。”
护士顿时瞪圆了双眼,仿佛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似的.
“姑娘,都什么时候了你就别跟我开国际玩笑了,我只听说过啤酒和烤鸡,如今我都要退休的人了,第一次听说啤酒,手机能让你怀孕?”护士冷冷地笑道:“啊?我今天真是活到头了。真是气死人了,如今的小姑娘怎么都这样任性?”不知什么时候周边已经围起了一圈人。
终于,女闺蜜再也按捺不住,疯地一般,把手机往预检台上一摔。“我今天来告诉你怎么回事!因为啤酒,我们喝醉了。因为手机,我们一起看片,喝醉了,忘记带套。你满意了吧?要做个手术,至于这样拷问么?我是犯人么?”女闺蜜放声大哭起来。
我一把搂住女闺蜜,她的手机突然响起了,魅族PRO 6那音染极小,干净而有力的铃声,在她听来怎么如此揪心和难过。
正是那个渣男的来电。
“你在哪里?怎么声音那么嘈杂?”
闺蜜哽咽地说道“医院,准备手术。你能过来陪陪我么?”
电话那边沉默了好一会儿。“我有个会议要处理一下,中午的时候赶过去。”
“你能不能……”没等闺蜜说完,随即那边传来了嘟嘟嘟挂掉电话的声音。
手术室里
此刻再多的悲伤和失望都无济于事。闺蜜落魄地办理好手续,到了计划生育科的手术室。
展入视线的是两排整齐的病床。上面躺满了刚做好手术出来的年轻女子,一个个拥有较好的面容,但无法掩饰她们脸色的煞白和眼神的空洞。她在心里暗暗自叹,原来还有那么多和我一样的傻姑娘啊!
护工嘱咐她进门换鞋,“下身的衣服全部脱掉,内裤也一起放在柜子里,这是你柜子的钥匙”。闺蜜点了点头。
在等候区里有一个年纪约莫20岁上下的卷发女子,也是来做人流手术的。不一会儿,从手术室走出一名手术大夫:“某某某,是你么?”那个卷发女子道了声:“是”。
“你是要做无痛还是普通的?”
“当然是无痛的。”
“你的缴费单子上只交了500多块,无痛的需要上千块呢。赶紧补交去。”
卷发女子突然嚷嚷起来:“我已经交过了啊,怎么那么多费用……”
每天拿着手术刀的医生累得半死,也懒得与她理论,毕竟交没交钱一切都以收据为凭证。后来卷毛被护工劝了出去。但卷毛这一下把整个手术等候区里的安静的气氛弄得很不和谐,一些刚做好手术出来的人正是需要好好休息的时候,被卷毛这么一吵二闹弄得很不开心。
不知道等了多久,看着从手术室里被护工搀扶出来的一个二个少女,几乎都是没有力气走着出来的。有的甚至是双脚拖着地,被身材高大的护工拎着肩膀拖着出来的。她们就这样光着下身,也许是因为麻药还没有完全失效,一个也许是因为做完手术之后真的疼得没有力气走路。在此刻,一切滚床单的美好都成了毒药,还没有开始手术,闺蜜已经吓得半死了。
终于轮到她了,手术室门口推开的那一刻。一股消毒水的味道扑面而来,耳边传来的是疼痛的呻吟,或者是尖叫声,除此之外,金属的碰撞声。
里面两排手术椅子,上面躺满了人。可以想象这就像是在理发店一样的情景,只不过这里每天都要扼杀掉无数鲜活的生命。
一针麻药下去,闺蜜便失去了知觉。
等她颤抖着走出手术室的时候,发现了一直在低头玩手机的渣男——一个四十岁上下的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直到她走到跟前,他才抬起头来。闺蜜把渣男耳机线一扯,手机从扬声器里传来了音染极小,干净有力,精准忠实地还原音乐本来面目的魅族PRO 6的声音
“一夜滚床单的热闹,可能会换来一夜滚钉板的惨叫”
命运就是这么喜欢作弄人,就连用手机看个电影也能带来那么多的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