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质的匮乏总能让人很容易满足。
打记事起,邻居家后院就种了葡萄,对这稀罕的东西,我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孩子总是垂涎三尺,好像它就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一样。于是,每年开春后,我们就会等待它慢慢生长,等待它的叶苞慢慢长大,等待它生出其他枝干,等待它叶片由小到大,再等待葡萄生长。
我们住的这条街,所能知道的就这一家种了葡萄树,如果不是因为挨的近,谁估计也不会知道。而这常常与这家人关系极大,大多数人家院子里栽种的无非就是榆树、槐树、杨树、梧桐树,这一对比他家倒是蛮有诗意和远方来。
葡萄长成大概都在七八月份,区分地域或早或晚,对于我们这群不谙世事的孩子来说,那恰是到了好处,因为正赶上暑假那无拘无束的疯玩时节。
白天上厕所时,会有意“路过”东邻家的葡萄园,那是一个只简单用围栏隔了的墙,甚至有的葡萄早都爬过了院界。这顺着院墙走过去的一趟,要显得无所事事,不然被邻居家发现可就不大好说清楚了。好的是挨着葡萄架是一排矮矮的瓦墙,我总会装着逮蛐蛐,一次两次乃至无数次。
要说做这事,一个人去就显得没意思,摘回来的葡萄肯定没有那种味道来。因此,一般都是结伴而行,而行动大多选择在雨天,因为都知道一来主人也不愿意出来,二来摘了葡萄也很难留下印记。这烟雨弥漫正是好的时节。
围子说着就顺着屋檐摸了过去,我们其他人则躲在房子里,隔着窗户看着他如何得逞。那定是心跳怦怦的感觉,而每个人的嘴里却不是泛着葡萄酸,不住地往下咽唾沫。我们目不转睛地看着围子,手伸进了葡萄架,好像在够大的串一样。
“没有的红的啊”,那边传来。
“绿的也能吃,有的还甜呢”,不知谁说了一句。
“好吧,反正我摘了,若果是酸的,你一个人吃完。”围子说道。
这说来就这么巧,刚摘了一串,却听见邻居后门有声响,围子急忙要回来,可不知怎么拿着摘下葡萄串的手却绕不出来。而这时还有了脚步声“吧唧吧唧”的,更让他紧张来,忙问怎么办,我们屋里的人一个个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却没有一个人说出办法了,终于也不用想了。
缠牢叔戴着草帽去上厕所,可他没有发现围子,我们拉上窗帘透过缝隙看到围子已蜷缩在瓦墙底下只留一只手在外面,可他聪明的摘了树叶盖在上面,硬是什么也没看着。
上完厕所,缠牢叔下意识地到葡萄架跟前看了看,脸上分明是挂着喜悦,我想他肯定是在等待满园葡萄的时分,必经这是他一个人打理出来的结果。然后,就悻悻地朝房子走去,直到“咣当”一声门响,我们的紧张才放了下来。
也许是这一声却让我们都胆子大了起来,一股脑都争着跑了出去,看着那满架的葡萄,一时竟不知摘那串好了。
“快点摘,你等着人家人来啊!”围子说道。
“别说话,胆大心细,快摘快摘。”不知谁又冒了这句。
等每个人手里都拿了两三串的时候,后门又响了,“快跑!”我们四散而逃,地上散掉不少葡萄,进了屋子就不管什么了,纷纷把葡萄放在盆子里,除了有一串红了三五颗,其他的都是一片绿啊,谁知道这葡萄的滋味来。
我们用事先准备好的清水简单冲洗了一下,就争相拿给自己的嘴里喂,一轮过后就没人再争了,看着大家那表情不由分说的痛苦---“酸溜溜啊”。
“你们不吃,我一个人吃啊”,我露出笑脸说。
有红的说明马上也就要熟了,酸也不会酸到哪里去的,我就没像他们那样急切地想着甜味,慢慢地去皮一点点地咬果肉,不着急地嚼碎咽下去,回味的时候倒是有丝甜来,而这酸中有甜的味道恰是到了好处。
大家照着我办法,也悠悠地品开着酸不溜秋的葡萄来了,每个人都吃的很慢,但从神情上能看出有的人其实并不得法,而大多数人尝到了甘甜来。
我们傻乎乎地以为自己很聪明,尽管偷葡萄时邻居家没发现,可毫无防备的可笑像却一览无余在后邻居的院子里。可不管怎样,偷葡萄和吃葡萄倒成了我们心里的美好来。
后来,院墙都修了起来,一家与一家的联系更少了,倒是不少人家里也都种了葡萄,可结出的果实却再也没有了少不经事的味道,那种甘甜永远生长和寄存在我们贫瘠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