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无声夜,月光啸啸割裂风,城外,影若万千待发箭簇。
“带他走。”城中,初昔低声道,“这处几人,松菊,你领他们护送新丸自城东南角潜河出去。”
“我不走,给我真家伙,我会杀他们……”新丸陡然跪地,眸光依是清,却泛着丝冷,瞧得松菊心下一惊,那眼眸越发与菅草无二了。
代代怨仇,如不见尽头的丝缠上代代人命。松菊如此一念,一手抚上孩童的发道:“不许任性,先随他们走,改日我还会来找你教我拿刀呢。”
“少废话,松菊,快领他们走。”初昔敛起神思促道。
“可是,你我都还没来得及回顾人生,”松菊深瞧向初昔,目中似雪片掠过一抹光,落下一叹来,“不如就此投降,尚能保住人命。”
“我是主公!”
话落,刃光重重晃出,直瞪向松菊,初昔硬声喝道,“还不领命去!若有一点死伤,我都不饶你,就是死了,鬼魂也会找上活人。”
“趁早上马。”
众人一催下,马亦不安伸蹄。
“全交给你了,还不快走?”
初昔又一喝下,松菊终而一抿唇便跨上马去。
城外,重重军影前,正是二马并立,南狐除下了盔,盔满盛月光,冷冽月光似冻住了满地营帐与时辰。
“五个时辰可够他们赶来?”夜阑搔头左右顾盼,“若是城内不投降,后批人马还赶不过来,岂不是……”
此时,目所及处驰来二影。
“还算他们明智?”夜阑长松口气,却见二人递来一物,速速道者“主公派在下将此物交给飞石城主。”话未全落,二影便逐月般离去。
南狐接来一瞧,顿时,月光似隔开掌,一丝嫣红划过。
一弯短刀,极尽细巧。
“是阿玉的刀。”
军马前,飞石城主颤声一呼,瞬时,水雾呼上刃,刃上夜空连着失神面影同化作混沌。
“她的刀分明是在墓中,为何又来了?”
“主公,真是她的刀?”夜阑探头细声问。
南狐覆掌上刃,仿若空手挡着一袭汹涌恩怨:“她的刀我怎会认错?”
“真是她的刀,他们这关头送来究竟想做什么?”夜阑扫眼四围悄声道。
南狐猛抬头,忽地,荡开一滩冷笑来:“城中那伙人真是狗急跳墙了。”
“什么?”夜阑摸不着头脑。
南狐摩指上刀尖,血促促滴下,他嘴角一颤道:“还没明白么?夜阑,这一瞧便明了,又是左隐捣鬼,他们看着拿我们没辙,便施邪术将她自地底召出对付我来了,送来这刀就是这意思。”
“主公是说将她召来对付您?可是,夜阑以为,主公既未曾有对不住她之事,便大可不必惧怕,何况是恋爱之人更是……他们真是狗急跳墙,也不好好寻思了。”
南狐猛摇头,目光似片焦湿枯叶死粘上刀面,喃喃语声风中零落起来:“凭什么,他们全看穿了?一群狡猾鬼啊,不错,当年确是我害了阿玉。”
树影盖雪,雪似一抹残破白衣,月下哀凉。
夜阑歪头,惘然道:“主公?明明是她险些刺死了你。”
“呵,连他们都看出来了,夜阑你还以为真是阿玉受人指使专程来刺杀我这无兵无势的质子?”一阵干哑笑迸来,刀上雾散,唯见月色清,直逼人胆寒,“一个质子哪及得上当年手握大半兵马的公子?实在地,那夜刺杀计划我早知晓八分,才扯了个谎,临时和大公子换房间睡了。”
夜阑听着,眸间瞬时掠过丝浅白,点亮一般,“主公和那公子还有那般生死情谊,真堪比菊花之盟。”
“呵,哪里?”南狐挑眉,猛一摇头,“与公子无关,那时我仅是无趣之极,便想见一回美人拿刀进屋时,突然间发觉眼前躺着朝暮所想男子,那刻究竟会蹦出什么样的可爱神情来。谁想她下手真是快,我还不及睁眼假意发怒便……”
“哈哈……”夜阑陡然大笑冲出口,便一阵前仰后合,片刻待坐稳了身,才见主公面影正如荒原上一道高耸石像,只得忙忙道:“抱歉了。”
“在人前笑摔下马去可不是光彩事。”南狐正色道,“夜阑,此时城中对手绝不是初昔了,你给我猜猜,我下步会如何做?”
夜阑抚指低声:“主公不是有神剑?传说神剑可以……”
“别提那神剑,说正事。”南狐眉角一撇,银盔上,月亦傲然几分。
夜阑微一讶然,垂目又思索着,方缓缓道:“那册无聊集中,有一话说‘御人用兵,御鬼用情,情了鬼即安’,主公只需诚心写一纸信丢入城中令她看见,她哪怕只剩一丝魂魄,也总有心动谅解的时刻吧。”
“不愧是夜阑,与我所想一致。”飞石城主舒然一笑,递过刀去。
实然,无聊集中道:情了人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