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三七年十二月十三日,南京沦陷。侵华日军大肆烧杀抢夺、奸淫掳掠,昔日繁华的南京城,一时血流成河、哀魂遍野。
城南远郊却残存一处宅院,如狂风巨浪中的一叶小舟,飘飘摇摇,随时都会被巨浪吞噬。此时,昏暗的灯光下,一人拖着一条长长的身影,来到宅院门口,举手叩门。
“哥!你回来了,义父正等着你呢,让你过去一趟,他老人家有话要问你。”
“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此时,端学武在屋内正襟危坐,见端正进来,严声问到。
“你这是去哪儿——干什么去了!”
“我……我去做工作了。”
“工作?现在外面人荒马乱,民不聊生,哪有什么工作可做!你是给他娘的小日本去当走狗去了吧!”
“父亲大人,我只是给他们当翻译,做些文职,没干其他见不得人的事情啊。”
“你放屁!别以为我年纪大了,就糊弄我……我是老了,眼也花了;耳朵也背了,可我心里却是亮堂堂的,这些时日小日本在我们这里烧杀抢夺、奸淫掳掠,无恶不作,犯下数不清的滔天大罪,罄竹难书!”
说到此处,端学武激动得从椅子里一下子站了起来,有些用力过猛,毕竟上了年纪,气血不济,顿时觉得头晕目眩,身子晃了几晃,险些跌倒。
端正和一旁的端直见状,几乎同时疾步过来搀扶。端学武却一把将端正推开。
“你起开,我不用你扶!”继而转头对端直说到,“端直,去把我的雁翎刀取来,今天我要动家法!”
“义父,您先消消气。我想我哥这么做,一定有他的苦衷呀,不妨先听我哥辩解一下。这家法还是——先不要动了吧。”
“让你拿你就拿,难道连你也要跟我作对吗!”
“义父,不敢,我这就去拿……”端直往里屋走去,走到端学武身后时,他转回头冲端正眨眨眼、努努嘴,示意端正赶紧和老爷子解释一下。
“爹,这日本人来到中国,干的那些坏事我心知肚明,其实我心里对他们也是深恶痛绝!可日本人的凶狠暴虐,我们都是见识过的,我不得不这么做,唯有如此,我……我才能保住我们这个家呀……”
“你住嘴!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若要这样保家,生不如死!”
此时,端直手捧着家法——雁翎刀从里屋走出来。这刀身长两尺许,绿色鳄鱼皮刀鞘,煞是好看。端直双手托着雁翎刀,毕恭毕敬的举到端学武面前。端学武接过宝刀,目光如炬,一双手在刀身上摩挲。
“雁翎啊雁翎,想当年你伴着我出生入死,与八国联军的洋鬼子们作战。面对强敌,从无半点退缩,也不知斩杀了多少敌人,那是何等英勇啊!可如今却要依靠端家的不肖子孙来委曲求全,我对不住咱端家的先辈们呐……今日我就要为端家清理门户,斩了你这不忠之子!……你给我跪下!”端学武声泪俱下,说话间,已将雁翎刀出鞘,刀刃闪着寒光,在端学武手中高高举起。
“父亲,请恕孩儿不肖,孩儿一时糊涂,误入迷途,愧对端家先人,今日甘愿受罚!”端正边说边缓缓地跪下。
“爹!……手下留情啊!……”一声凄厉的喊声从门外传来,紧跟着从门外疾步走进来一个女子,面色凝重,径直走到端学武跟前,和端正并排跪在端学武面前。
“小姐!你慢些走呀!你可怀着身孕呐……”话音未落,又一个女子从门外跑了进来,一脸慌张。
“雁秋,你来做什么!你快起来,这不干你的事。……明秀,快扶你家小姐回屋!”
“小姐,咱回去吧,身子要紧呐。”明秀欲搀扶顾雁秋,却被她一把推开。
“爹,求您了,就饶了正哥吧,他这么做是有苦衷的,他是为了保全这个家;为了保住端家的血脉……是我连累了他呀!”
“我哥已经知错了,义父,您老人家就饶了他吧。”一旁的端直也跪下求情。
“老爷,您就饶了少爷吧。”见端直跪下,明秀也赶忙跪下。
看着跪在面前的四人,端学武长叹一声,手中的雁翎刀慢慢落下……
“唉!……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呀……” “刷”的一声,端学武将雁翎刀归鞘。
“明秀,跟你说了多少回了,你虽是雁秋的陪嫁丫头,但我们从没把你当下人待。再说,你和端直的事,我都已经知道了,以后就别再‘老爷’、‘少爷’的叫了。以后你就和端直一样,叫我义父吧。”
“是,老爷……哦,是义父!”
“都起来吧!明秀,赶紧扶雁秋回去休息。”
端学武话音未落,只听见“乓、乓、乓……”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端直赶忙出去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