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寂寞的学前生活，有苦也有甜
这是一座北方的小城。
冬天来了，银灰色的云块在天空中奔腾驰骋，正酝酿一场大雪。北风呼啸着，像刀子般猛烈地刮着。光秃秃的树枝上挂满银条一样的树挂，人们在寒风中边走边搓手，冷得直哆嗦，到处一片荒凉的景象。
一所矮矮的房屋立在马路的一边，破旧不堪。发黄的墙面，简陋破旧的家具，一些柜子把老屋分割成一间厨房与一间卧室。卧室里屈指可数的几件摆设。一个小火炕，一张破旧的圆形桌子，一张破旧的方形板凳。
窗户的玻璃破了几块，几张报纸糊在上面挡着寒风，风哗哗地吹着窗上的报纸，霸道地吹进屋里。屋里光线昏暗，像冰窖一样冷。除了小火坑还有些热度外，屋里跟外面的温度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一个6岁的小男孩，专心致志地趴在桌子上正画着什么。他的脸冻得红扑扑的，脸上因为长年没有擦护肤品，有几道清晰的裂纹。他的手也被冻得红肿，像个红萝卜。他边画边跺角，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坑上趴着两个更小的孩子，像是他的弟弟、妹妹，也在画着什么。
这个小男孩就是墨墨，他出生的50年代末，60年代初。墨墨的父母在解放前逃荒要饭从山东老家，来到北方这个小城投奔老乡，一直没有工作。解放以后，墨墨的父母才在当地的钢厂参加工作，所以家庭条件很不好。常常是吃了上顿没有下顿。
墨墨的爸爸长年在外地出差，墨墨的妈妈既要上班，又要拉扯三个孩子长大，非常辛苦。
白天，墨墨的妈妈上班，根本顾不上孩子，就把墨墨和他的弟弟、妹妹锁在家里。6岁的墨墨带着5岁的弟弟、4岁的妹妹，做饭，做家务。其余的时间，墨墨就看连环画，画连环画。连环画上有雷锋、黄继光、董存瑞等很多英雄的故事。墨墨常常沉浸在感人的故事、精彩的画面里，连环画的每一页都是墨墨的精神世界。墨墨常常入迷地读着、画着，弟弟、妹妹也学着哥哥的样子画连环画。
等妈妈下班的时候，憋了一天墨墨，欢快地像小鸟一样飞出去玩。那时候，小男孩们喜欢玩一种上面有人物的纸牌。他们一般在商里买。墨墨拿着自己画的纸牌跟他们在一起玩，赢了很多真牌。墨墨告诉伙伴们，这纸牌是他画的，竟然没有一个孩子相信。墨墨特别的开心，原来他画得跟印刷的没什么区别啦！这可真让人兴奋！墨墨更自信，对画画也更痴迷了。
墨墨从两三岁时就喜欢看连环画。不管大人在做什么，只要扔给他一本连环画，他就能安安静静地看半天。那时候生活贫瘠，墨墨什么也不要，只缠着妈妈有多余的零钱时给他买本连环画。一听说要买连环画，墨墨从来也不让妈妈抱，一路小跑跑到商店。膝盖摔破了也不喊疼，爬起来接着跑。
墨墨再大些，就带着弟弟妹妹到商店门口的书摊上租连环画看。一分钱看一本，一看看半天，看完回家接着画连环画。
有一回，墨墨去姥老家串门，看到姥姥家有个画家画的油画，就坐在坑上盯着油画一直看，怎么也看不够。他心里想：什么时候他也能画得这么生动该多好啊！
除了画画，墨墨还爱写字，看到字就临摹。那时候没有字贴，墨墨看到写得好的字，就从书上、报纸上剪下来，贴在旧报纸上，装订成自己的字贴。墨墨找到有空的地方就写字，家里的墙上、锅台上 、坑沿上、桌子上常常被墨墨写满字。妈妈训斥墨墨不懂得珍惜家里的东西。后来，墨墨在妈妈上班时把家里到处写满，等妈妈快下班时，又急匆匆地把家里收拾干净。但有时墨墨还是会因为写字、画画太入迷，耽误了做家务活，仍旧被妈妈训斥。
墨墨的妈妈心灵手巧。在外面看到哪个小朋友穿戴得很时尚，她就在地上捡一个小树枝，对着人家的衣服、帽子、鞋一比量，回家以后，找块布，剪剪就能做出来。包括很难做的那时候流行的八角帽、列宁装、喇叭裤，墨墨的妈妈都能一针一线缝出来的。缝好了穿出去，大家看到后都夸赞说跟卖得一模一样。其实，墨墨的妈妈不识一个字，连尺子也不会用，只会用一个小树枝量尺寸。
墨墨去后院小朋友家玩，突然发现后院小朋友的哥哥有一本前苏联画家写的关于素描的书。墨墨爱画画，爱写字，爱到着了魔，但一直苦于没有老师，也没有好的书指点。墨墨再三央求那位小朋友的哥哥把书借给他看看。同学的哥哥看墨墨太恳切了，就答应借给他几天。
墨墨回到家里以后，几个晚上不睡觉，把那本书上的字和图画全临摹下来，抄完画完，墨墨当成宝贝一样把它藏在一个角落里。那一刻，墨墨觉得自己是天下最幸福的人，因为下次想写字、画画的时候，有一本那么好的书在等着他，他随时可以拿出来看。同时，墨墨在告诫自己：这本书像自己的生命一样宝贵，千万不能弄丢。
可是，有一天，墨墨找他的宝贝书要对照着练习的时候，怎么也没找到。他急得满脸通红，额头上渗出汗珠，翻遍了整个家，依然没有见到宝贝书的踪影。墨墨慌忙问妈妈。原来是墨墨妈妈不知道翻什么把墨墨的宝贝书翻出来了，墨墨的妈妈平时习惯了找一些纸，剪鞋样、衣服样，等做成品的时候可以打样用。她不认识字，只觉得墨墨的宝贝书纸挺好，挺硬，适合剪鞋样、衣服样。她就把这本书给剪了。墨墨发现后像是万箭穿心般，撕心裂肺地哭。他疼惜着他的宝贝书，埋怨着妈妈。墨墨的妈妈抱着墨墨抱头痛哭。她哭着跟墨墨说：“你别怪妈妈，妈妈生在穷人家，没有钱上学，也不识字，把孩子给耽误了。”
就这样，墨墨在写写、画画中长到了8岁上小学的年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