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都想记录下来,从8月6号凌晨2:30往后发生的事情。只是一直一点体力都没有。
今天是好日子,心越来越轻松了,身体越来越接近正常了,所以用语音读出生病回忆录的第一天——0806。
我们住在山西大同一个五星级豪华酒店的行政楼层,床非常软,有中央空调,皮哥睡在我和老公中间,只要看到这样的情景,我都很难入睡,因为睡觉太轻了,可是那天我睡得很沉,太累了,因为常年劳累,也不觉得怎样,不过就是腿酸,腰酸,脚疼,每天走十几公里,爬2000米海拔的恒山,太喜欢看石窟,一遍遍流连忘返,久久凝视每一张模糊面孔的时候,我想那些面庞也凝视着我,他们一定知道这个年轻的女游客即将迎接人生中的第一次大病。而我还沉浸在艺术中无比迷醉。
2:37,我被一阵阵剧烈的疼痛彻底惊醒,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右侧大腿像被电钻钻一样,分不清是骨头疼还是肌肉疼,我忍住疼痛的呻吟声,老公和儿子睡得正香,不能吵醒他们,明天就要返回北京了,只要我忍一忍,或许天亮了就好了。
6:00的时候老公终于翻身了,我告诉他,哥哥我腿疼,他过来帮我揉腿说,我梦见了一个女人在哭泣,应该是妞子吧?其实应该是我小声的哭泣吵到了他,只是他睡得太沉,搞不清楚现实还是梦境。他说会不会肌肉拉伤了,因为我们爬了那么难爬的全是大石头的山。
我不知道肌肉拉伤是怎样的一种疼痛。他帮我揉腿,但是不管用,过了一会儿皮哥也醒了,皮哥问我,妈妈没事儿吧,妈妈只能在孩子面前说妈妈没事儿,估计是太累了,肌肉拉伤了。
皮哥的脸庞闪现一丝的不安,随即他就拿着手机去听故事了,哥哥跟我说如果没什么大事儿,他先去跑个步,我怎么能说我有大事儿呢?我说你去跑吧早点回来,我想早点返京,本来前一天我们计划在酒店豪华餐厅再吃一顿美食,11:00营业,看来吃不成了,我只盼着哥哥能早点跑步回来,我们一起返京。
皮哥不断催促我带他去吃早餐,在优雅的餐厅,我费力挪动脚步,站着吃完。中午的时候我们终于踏上了返京的路程,好在蔚来的电车座椅可以180度平躺。在上车的一刹那,撕心裂肺的疼,一路上我都在跟各种朋友询问这种疼痛到底是什么原因,一位为国家运动员做康复训练的朋友跟我说,你这个不像肌肉拉伤还是腰椎的问题,大概率是腰椎突出物压迫了神经,他并且给出判断是腰椎的哪一个位置压迫了神经,我迅速打听出北京最好的骨科医院积水潭和三零一。积水潭,我没有一位认识的朋友。恰好刚去过三零一,马上联系朋友几个小时后帮我安排好了第三天的专家号。
回到北京开始疯狂的找各种朋友帮我联系医院能不能迅速看专家?甚至去了附近的康复医院,看病的医生顶着稀疏的头发,看病的时候,一直在抖腿,一种不信任的感觉,在心中荡漾,让我周一住院缓解两天,症状没有减轻就可以立刻安排手术,做了手术就能消除症状,我非常希望立刻消除症状,可是我真的不能把腰椎交给一个抖腿的大夫。
顾不得考虑边界分寸又麻烦另一位厉害的大佬,帮我询问能不能快速看上专家号,结果是我预料当中的,为了减轻疼痛,我做了所有的尝试,老公依然去上班,他觉得我的问题不大,甚至没有动用他的任何人情关系,去帮我寻医问药。主要还是医院太远,他认为最好的办法是先休息。我没有怨言,毕竟椎间盘突出这种疾病太常见了。
我躺在床上没有一刻不在动弹我的双腿,不是蜷起来就是放平,不是放平,就是蜷起来,根本无法趴着或者侧身,我能做的就是一刻不停的安放我的双腿,我不放弃任何1秒为腿找到一个合适的姿势,可以不疼。我以为这样的急性疼痛会很快,消散,至少会逐渐减轻。我太乐观了,上天让你灭亡之前一定会让你疯狂,我开始思考这一切是怎么到来的?
6号前一天,我们爬了四个小时的恒山,开车返回酒店,吃完饭睡了个午觉,晚上又去古城溜达,都是高高的台阶,厚重的城墙。5号去石窟,看了整整一天,烈日、人海、石头、佛像,我沉浸其中,遥想千年。可曾预判过自己即将的命运,当日返回酒店,可能被艺术的精神给予了巨大滋养,竟然带着儿子去酒店的泳池游泳,好几个月没有游泳了,也没有做热身,直接扎进水里。最让人无语的是,因为我和孩子对于游泳淋浴设施不太满意,决定返回房间洗澡。一路上穿着冰冷的泳衣在冷气里从三层回到二十几层的房间。我给孩子在浴池放水,打算在淋浴头下洗澡,可是孩子叫我,说水龙头的水关不上了,我只好又穿着那件冰冷的泳衣出来,关了好久也关不上,给服务台打了好多次电话,就是没有人来。房间冷气逼人,我穿着冰冷的泳衣无可奈何,过了10分钟左右服务员终于来了,轻轻就关上了,我真怀疑这个世界有一个第四空间操控着我们的生活。
8月4日7:00,我拿着没有鞋带的鞋子,背着笔记本电脑上了车,在车上扭曲的身体改稿,车辆的颠簸,鼠标的不趁手,空间的狭小,即便这样的情况下,我用铁意志修改了两个小时,克服了头晕恶心,克服了腰腿酸痛,克服了发胀的手臂,上午10:00在我给自己设定的时间期限内交稿了。
8月3号的23:56距离睡觉还有3分钟,而我已经改了整整六个小时,凌晨5:00的时候我又醒了,第一时间冲到客厅继续修改,过了一会儿老公起来去洗手间,看了一眼客厅方向,他只说了一句话,妞子昨晚睡了没有?就是这样,我一点点倒推,一点点的找原因是我得罪的腰椎,我惹怒了神经。
我从不知道神经发怒的后果如此严重,我一直都觉得自己从小多愁多病身,能得多点重的病呢,这样的娇气女一般都不会得什么大病,并且长寿得很,可是我想错了,严重高估了身体的耐受能力,虽然有无比坚强的意志,有能吃苦的精神,那又如何呢?强大的心力终于在暂停的身体面前认输。
我狠掐着其他不疼痛的部位,从而缓解腿部的疼痛,我又开始咬自己了,咬自己是一种非常好的驱散极端痛苦的好办法,没有人告诉我可以吃止疼药止疼,因为我以为这种疼很快就过去了,我不知道要疼多久,我真的以为很快就会没事儿了。今天才知道我疼了整整25天,就像生产20个娃娃一样,把我整个人的精气神都耗光了,生孩子的阵痛女人们都知道,因为生孩子而哭泣的女人很多,而我没有哭,但是这20多天经常哭泣,甚至嗷嗷大哭,我从不知道有一种疾病会让人疼哭。
这种哭泣包含了恐惧,委屈,不安,愤怒,不平。为什么别人就可以工作十几个小时不会生病?为什么别的作家每天写几个小时也不会被疾病折磨?为什么我一努力,上天就要让我暂停呢?我好像再也不能当作家了。极度疼痛让我不能接纳,一边追问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一边追悔莫及,一边不甘心认命,一边期盼早日恢复,每天都在无数思想的斗争中煎熬,艰难的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