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舒总给我发消息,和我讲他最近想创业的事儿,半点没有上次见他时颓废的模样,他说:
“我有个本事,你想要的货,我都能找到。”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我脑子里浮现出了他半年前在高铁进站口拎着行李等了三天的模样,我说,
“我相信你有这个本事”。
除了最近一次吃饭见的一面外,之前我和舒总大概是7年半没见了,对他的记忆始终停留在五六年级时候有点小胖,年纪不大出口成脏的模样。
上次见面时他站到我面前,我一晃神,愣没看出来,前面这个头发被风吹起来凌乱像个狮子,嘴边叼了根抽到一半的烟,瘦到皮肤暗黄的男人,是舒总。
如果不是峰哥放假从镇江跑来南京,我怕是也不会见到舒总。
小学时候班里总有几个调皮捣蛋的男孩子,峰哥和舒总就是最为突出的两个,不仅行为突出,体型也较为突出。
七八年了,舒总瘦成一把骨头,峰哥还是老样子。
见面地点是在我学校,我在学校大门外等了两分钟,正看着手机呢,感觉背后有人在笑,掉头,果然是峰哥,标志性傻笑。
旁边四五米远站着一个头发快飞上天的男生,穿着薄薄的棕色毛衣,脖间挂了一根大银链子,最社会的就在于嘴里还叼着根烟。
看了半天才认出来,是舒总。
尽管小时候再怎么熟,这么多年没见还是略显尴尬,我带着他们俩走着学校标准参观路线,一路和峰哥插科打诨。
但舒总就默默地跟在我们身后两三米的地方,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
仿佛和我们不是一个年龄层的人。
但有了峰哥这个话痨的存在,永远不缺故事听,拼拼凑凑间,我也大概了解了。
舒总分手三四个月了,一直没走出来。暑假在老家时他和峰哥他们吃夜宵,席间一根接一根,一顿饭的功夫,抽了三包烟。
一路上我和峰哥吐槽各自高中大学生活的桩桩件件,可舒总没参加过高考,后来念的大学我也不太清楚,总之就一直不插话,戴着蓝牙耳机跟在我俩身后。
他开口讲话多了,是关于恋爱。
峰哥刚谈了个女朋友,走在路上,抱怨着哄女朋友的麻烦还有对下次见面送礼物的纠结。舒总笑笑说了句:
“起码你还有的哄呢。”
话题凝固,舒总又掏出烟,一个人沉默。
可能是火锅真的是国人之光吧,每个人对火锅都有各种各样的回忆和故事,面对着咕嘟着冒热气的牛腩鸳鸯锅,戴了一天蓝牙耳机的舒总终于摘下了耳机,放在一边。像个经历沧桑的老年人,蜷缩在座位上,声音低微地讲起了他的故事。
故事的背景跟我记忆里的一样,小时候就像个小混混的舒总,初中毕业参加了军事培训,能在烈日暴雨下站一天的军姿,还有各种常人难以忍受的任务。
训练结束后,人板正了许多,但不愿意念高中就走南闯北去了,家里也管不了他,有点家底就随他去闯荡,除了交了很多朋友,也没见他做出点名堂。
于是十八九岁还是把他抓了回来,塞进了一所南京的专科学校,好说歹说也得学出个文凭来。
然后就有了故事的开始,舒总出去浪了那么几年,什么课都忘了,于是乎找了班上一个姑娘帮他辅导数学,学期至一半,为了感激姑娘半年如一日地帮他提高数学,舒总决定,请姑娘出去玩。
不知道舒总当时哪根筋没搭对,(或许是社会人吧),他想着,只要有钱,还能没酒店住吗,就没有提前预定酒店。可他忘了,那是,五一劳动节。
结果半夜时分,舒总带着姑娘奔波了整个常州城都没找着一家有空房的酒店。最终,俩人找到了一家仅剩一间单人房的小旅馆。已经夜深,无奈之下只得这样住下。
充满奇怪和尴尬的夜晚以他们俩看了一部恐怖电影结束,故事到这儿并未发生任何质的飞跃。
好歹我们舒总也是从小学起就桃花遍地的人物,情感经历算不上数不胜数但也能感觉出来自己对姑娘有好感。
可是,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过一段时间后,他愈发觉得自己年纪尚浅,能做的事不多,早就暗下决心不到工作稳定有一定能力不再去谈什么感情。
可是,总有一些人一些事会打破你对未来一直以来的规划和想象。
比如这个不普通的姑娘。
结束旅行回到学校的第一天,舒总收到了姑娘的消息:“你是不是喜欢我?”
一脸懵的舒总只能实话实说,顺便表了个白,结果也是一脸懵,姑娘果断地拒绝了他。
不知道是受哪句话刺激,或者是情窦再开,使得舒总突然放飞,开始对姑娘穷追不舍,姑娘其实也对舒总有意思,一来二去就这么在一起了。
之后的故事,千篇一律。
他们走过了金陵城的每一寸土地,
也踏过了春秋数载。
她一点辣都不吃,
舒总就养成了火锅只吃菌汤锅的习惯;
她喜欢吃素菜,
舒总便也不怎么吃荤;
为了和她站在一起更加般配,
舒总每天跑20公里减肥,瘦了三四十斤,最后落下了膝盖上的毛病;
她来例假肚子难受,
舒总就早上四点爬起来,用一口小锅慢慢精心地熬着红枣粥,六点多送到姑娘的宿舍楼下。
......
暑假的时候,舒总想着,国庆的时候带姑娘上海旁边的小岛上看日出日落,享受着无人打扰的渔人生活。
于是,短短的暑期,舒总打了三份工,白天在辅导班给三年级的小朋友讲课,晚上要去厂子里做财务管理,同时还跟着师傅跑材料供应。
尽管每天晚上都要忙到很晚很晚,舒总总是开心的 ,一想到攒够了钱,就能够带姑娘在无人的海岛漫步沙滩,捕鱼打闹,汗都是甜的。
好像所有的故事都会有一些突兀的转折点,舒总和数学姑娘的故事作为俗套爱情故事的典型代表,也不外如此。
如果上帝是个编剧,那他肯定看过很多的肥皂剧。
那天下午下了课,舒总回到家里洗澡准备开始备明天的课。姑娘发来消息:
“在吗?和你说个事儿。”
“嗯?什么事鸭?”
“我们分手吧。”
五雷轰顶莫过于是。
之后的半个暑假,两人之间的交流只寥寥数句。挽留,疑惑,生气,都变得无处发泄,姑娘只说是她自己的原因,不肯多说。
暑假过去了,是开学。姑娘家是江苏南通的,上学最常用的交通工具是高铁,快而方便。舒总赌了一次,他相信姑娘一定会在开学前三天坐高铁去南京,于是拖着行李来到了南通高铁站。
江苏南通到江苏南京的高铁二等座105.5一张,一天有11班次,舒总拖着行李箱在进站口等了三天。
剧情就是这么戏剧性。就在舒总以为自己搏输了的时候,姑娘出现了。最后一天的最后一班列车,舒总等到了他的姑娘。
然而,半个暑期的陌生让他不敢上前。舒总说,姑娘瘦了,憔悴了,好心疼。可是他连冲上去抱一抱她的理由和权利都被她夺回去了,只能拖着行李箱默默跟着。
舒总来之前就知道,自己肯定一句话都讲不出,于是在高铁站的每个晚上都在写信给姑娘。明明小时候语文那么烂的人,也写了10页纸。
他的座位和姑娘不挨着,就好说歹说花钱花精力地跟姑娘旁边的大叔换了位置,递过去那一沓信。
姑娘没有看信,但眼眶里明显有泪光。
舒总的讲述就到这儿戛然而止,并不是所有的泡沫剧男女主都能在第四五十集的时候解除误会,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
舒总依旧能够天天看到他的数学姑娘,可她已经不是他的姑娘了,尽管在班级里背靠背坐着,那种遥不可及的感觉却天天在扎着舒总的心。
舒总说,曾经没想谈恋爱的时候觉得,一个人多潇洒,后来有了她,每天起床睁开眼都是快乐的,仿佛自己的人生都是为了她而存在的。
可是,她走了之后,再也找不到一个人生活的感觉了,除了父母,再也没有动力支撑他活在这个浮华的世界上。
舒总说这些话的时候眉头一直皱在一起,掏出一个发带套在额头上。
峰哥说,他自从分手之后就没有三点前正常入睡过,现在动不动就偏头痛,黑眼圈也重的吓人。
我问他,如果她找你复合,你愿意吗?
他摇头,不会了。
犹豫了一会儿又说,
“可是我
每天晚上都还会做
和她复合的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