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常有这样的景象呈现在眼前:冬日里赤裸孤寂的枯枝已经渐渐地消失在了视线所及,疯长着的树叶快要没过了眼中所能见的最后一点枝干,青草发疯似的向上窜着,祖国大好河山处在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当中。与此同时,仅一墙之隔的教室里,高中生们在一片死寂中用双手撑开了将闭上的双眼,黑板上在倒数着距离高考的天数,课桌上的习题册子叠过了头顶,他们在为着所谓的未来发疯似的背诵着。成千上万道题在他们手里的笔中划过。
也许,多数人不知道他们究竟为何这样一天天睡眼朦胧就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每天第一件事就是翻开英语课本背上几个单元单词,或是翻开语文课本背几段指定背诵的古文,到头来一句像样的英语都说不出来,一句自己的话也写不出来。
那些春天里艳丽的色彩在我看来是一种诱惑,我每天只能在课间站在走廊上望着远处山林里的绿色,目不转睛的盯着远山,眼睛一动不动,整个身体也跟着定格在那里,面容一如既往的憔悴,这种事是我和宇轩一起做的,课间常有上厕所路过我班级的女生拉着同伴小声嘀咕:“瞧,那两个七班的男生,学习学傻了吧。”而我常常想见的是自己在这么一片死寂中眺望周遭的绿色,这是多么煎熬的事。
然而,即便再过死寂的水面也定会泛起涟漪。现在正是人间的四月天,南方的这座小城已是裹着一团的嫩绿。每年一届的篮球赛也拉开了帷幕,篮球赛是同学们最喜爱的运动,男生喜欢打球,女生喜欢看男生打球,也可以反过来说,但二者没有太过必然的联系,可能过多的是宣泄,特别是高三的学生,能够争取到校方的同意已经很不容易,曾一度传言学校‘当局’为了给高三学子争取更多的时间学习,决定取消今年的篮球赛,经同学们的努力才争取到了校方承诺的三人篮球赛,而取消了全场的比赛。于是场上运动员在场上挥汗如雨地宣泄对‘当局’的不满,场下同学呐喊出心中的压抑与压力。
篮球对于我们班来说是个象征荣誉的东西,在前两年的篮球赛上,我们班分别获得了第一和第一,由于理科生男生众多,我班男篮差点分到了五队。女生也在我班男生篮球赛勇夺第一的鼓励下组建了女队,只是全校迟迟没有出现过第二支女队,在这种长期独孤求败的状态下,我女队自行解散了。
这些都是陈年往事,好汉尚且不提当年勇,只说今年,一路上过关斩将,高歌猛进,直到进入决赛最终拿得冠军,自是不在话下。球队核心易宇轩是我方的制胜法宝,虽然个子不高,但速度极快,是个难缠的对手,出其不意的跳投与精准的擦板早已令对手闻风丧胆。
我很难想象宇轩如何把他平时看的一些运筹帷幄的思想注入到这每一个球的处理上,平日里呆头呆脑的他在球场上算是个绝对精明的人。球场上的明星自然很会受到女生的欢迎,再加上宇轩很好的发扬了班长所授中庸之道,很是讨人喜欢。很多女生围着他,要么称赞要么递水。
决赛引来全校众多的观众,酷爱篮球的老林也在其中,即便这时他已不是我们的班主任。老林在还是班主任的时候,我们班有篮球赛时,他都会给我们班布置下战术。虽然球技一般,但在战术上的理论知识他是有的。这次决赛他也来到场下,不时向场上的球员喊话,中场休息的时候也会和几名球员交代几句。
最终我们赢得了冠军,全班人都兴奋异常,一场球赛的胜利是几个人的胜利,却是整个班级的狂欢。只有这么一个集体的这么些人才能体会到一场球赛的胜利是多么的振奋人心,这就是集体给人们带来的集体荣誉感。
拿到冠军之后,人们纷纷回到了班级,有几个没去球场还在班级学习的人忙询问战况,好表示自己虽然未到球场,但还是心系球赛的,而这常常引起刚到班级的人心里的不爽,他们抱负这些没有集体荣誉感的人的方式就是不告诉他胜利的消息,好让其不能享受这份胜利的喜悦,他们或多或少都对这些他们眼中的缺乏集体责任感的人感到不满。而这其实就是集体责任感的不好之处,他会使一些人产生优越感,以至达到道德绑架的地步,认为一个集体中所有人都应当像自己一般,否则便是大逆不道,这也是一些人无端受众多无脑的人抨击的原因。
自然这种报复是起不到作用的,对于这么个好消息,同学们奔走相告,恨不得让所有人知道自己班级夺得了冠军,特别是让其他班级的人知道,好显示我班级的优越性。很快几个球队主力也纷纷回到班级,班长大人大笔一挥,在黑板中央写了一行大字:“we are champion!”当即宣布周六晚在班级开一个冠军晚会,全班同学更是沸腾了。这也是班长大人如何受人拥戴的原因:她知道同学们这一刻真正需要的是什么。要知道,高三开晚会是被校方禁止的,班长却要冒这个险,足见其具有一个当班长的勇气了。
于是整个教室讨论的话题就从球赛转移到了晚会上,该如何办这么一个晚会呢?班长也是即兴提出了这么一个话题,并没有确切的方案。于是同学们一言一语表达了自己的想法,最终班长综合了大家的意见,在台上说了初步方案,晚会自然要有些节目,讨论结果是晚会的主要节目来源是宿舍,包括三个男生宿舍两个女生宿舍,还有为数不多的通学生组成的一组,每个宿舍出两到三个节目,加上有些才艺的同学个人的一些节目,这样再买一些饮料、零食,高中一场简单的晚会就这样下来了。
高中生活的主色调是只有黑白两色的。提倡了多年的素质教育遇到了高考,也是黔驴技穷,无计可施的。学生们往来于宿舍、食堂、教室之间,无休止的做着往复运动,像是机器中的各部件无法独自停歇地运转着,直到转到没法动弹了,便会有职业称作医生的人给你注入一些润滑剂,然医者能治的却只是你这病,而非你这人。
这突如其来的晚会使得我们高兴了一阵之后,倒使得我们不知所措了。分到我宿舍的两到三个节目让我这个舍长有些为难,该表演什么呢?舍友们读了这么些年书,本来读书是最拿手的了,可发现真正朗读几句,却不是那个味儿。唱首歌吧还五音不全,演小品又没那表演天赋,说个相声发现自己不够难看,不难看谁说相声的,也没人听啊。难不成要排个短剧《考试》,抬几张桌子在舞台中央,一个人饰演监考老师,其他几个拿着笔在试卷上奋笔疾书,虽然这是我们这些人最拿手的,但这节目也许太长了点,至少两个小时,怕一个晚上下来,有些宿舍轮不上他们的节目。
当然,所有的晚会归根究底还是那几样节目,不是小品就是唱歌,于是我决定演一个小品,再来集体大合唱,决定之后就安排人员去落实,有的找剧本,有的找歌曲,由于这一两年春晚上本山同志的《不差钱》很火,我们就在网络上找来了《不差钱》的续集,大家看后觉得还行,就这样定了下来。至于歌曲,多人觉得我们兄弟八人,从五湖四海聚义于此,必须选一道展现兄弟豪情的音乐,自然也要是大家耳熟能详的歌曲,于是就选了羽泉的《兄弟》。
于是大家就此准备开了。各个宿舍的节目也无非小品、歌曲,只是这些节目都是保密的,每个宿舍都希望自己的节目能够一鸣惊人,不是自己宿舍的人是不能让他们知道的,但最终能否一鸣惊人是很难判定的,或者说是以何种方式一鸣惊人,但这不能怪高中可爱的同学们,小学的时候准备升初中的考试,初中的时候准备升高中的考试,高中了自然要准备升大学的考试,哪有时间学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要是这几天有人见到七班的孩子们会惊奇地发现:他/她不是在背台词就是在耳机里单曲循环着自己晚会上要表演的曲目,完全是一种与高考复习走火入魔相对应的另一种极端。
一天在食堂吃饭的时候,我的耳机里还在循环着《兄弟》嘶吼的歌声,宇轩试探地问我:“劼,你有表演什么节目吗?”
“没有啊!”我没太搭理他,因为我唱的部分还没完全记清。
“你就不想表演个什么节目吗?”宇轩穷追不舍,“这也许是高中三年最后一次晚会了。”
“那你想表演什么呢?”我问道。
“我想和你一起唱首歌,怎么样,兄弟情深,这会是我们将来美好的回忆。”宇轩有些高兴地说着。
“天啊!上台话都说不清楚,你还想拉我唱歌,这不是要我的命吗?”我这样想着,对宇轩却是这样说的:“也是哦,那你想唱什么歌?”说出之后,又有些后悔,自己不但没能学会拒绝,还纵容他的这种放错误的行为。
“这我还没想好,你既然同意了,那我们可以一起讨论下唱什么好。”宇轩很高兴的说着,飘浮的眼神像是看到了晚会当天自己成功的表演,不知为何,我从他眼神里看到的却是事物的反像,也许硬币的两面,他拿在手里看到了那朵花,而我正好看到了那个大大的“1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