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格的分析心理学是贵族阶级的。阶级斗争几乎把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当成自然主义。荣格派刻意模糊前意识和无意识,以集体的名义抬高无意识的地位,只是为了消解精神分析的问题域,对本门的心理学同行搞恶意竞争。
荣格派当然有所成就,那就是他们通过前意识抵达了集体意识,而不是他们自认为的或者通常认为的通过个体无意识抵达了集体无意识。荣格派的无意识具有显然的意识的特征。人们之所以会产生这种误解,是因为前意识(未来)和意识(过去)的方向是相反的。正是因为意识及其回溯性的产物(后意识)逆转了梦的体验,荣格派通过这种颠转实现了从弗洛伊德的自然主义向荣格的神秘主义的信仰之一跃。当然,这一跃以完整的心理过程和性别的本体论地位为代价。
“从意识到个体无意识再到集体无意识”是一个伟大的误解(至少好过弗洛姆的人本主义),事实上,这一过程无法在“阴暗的”无意识中成立。毋宁说,《回忆·梦·思考》是“从个体意识到前意识再到集体意识”的旅行。“集体无意识”是集体意识的象征。荣格并没有抵达深处,而是被暗流遣送回到了意识之中。一些新时代的神秘学家,例如唐望抵达了更深处,但是潜猎本身只是在前意识的更深处活动。这也是一般的神秘主义的极限。
抵达无意识是可行的,尽管只能以间接和迂回的方式进行。和意识相比,语言作为意识的产物是无意识更直接地呈现。意识只有通过后意识更强劲的动力成为加倍的意识才能间接地抵达无意识。这种体验与其说是黑夜中的梦,不如说是白日中的梦,而且严格来说,这不是梦。加倍的意识穿越了前意识的深渊。这种穿越的完整过程并非意识可以体验,反而保持在前意识当中。意识只凭自身的产物(加倍的过去)就足以穿越时间,因为梦(前意识)就是未来。
神言,即意识的无意识化(过去的当下化)。这和梦的呓语截然不同。在另一个意义上,无意识化的意识(当下化的过去)也不是无意识,而是对于前意识的规避。意识通过规避前意识间接地抵达无意识,也就是意识的无意识化。不是理性的疯狂,而是疯狂的理性。意识只能通过疯狂的理性才能抵达无意识,这就是哲学。撕裂深渊的一瞥,比梦幻更狂野。
乌托邦从万古的开端沉入深渊,向虚幻的天空投射出奇诡的蜃景,这一加倍的幻象,这种拟像如同旭日一般——不!比亘古的星辰更为超绝——如果太阳坠落大地……太阳坠落大地,辐射万物,这在远处看来,何其恐怖!陨落的星辰只会带来纯粹的恐怖。这种辐射,让大地拥有了天空不曾拥有的颜色——大地成为了真实的大地——不要高悬在虚幻的天空,而要努力坠落到大地。
归根结底,我们只享受一种平静,那就是暴风骤雨之前的宁静,就像蕴含着撕裂天地的惊雷的云,也会在一瞬间展现出的奇异的晴朗;这不过是万古奇诡中的一瞬罢了。虽然只一瞬间,却又内含了所有的时间。
通过无意识结构集体意识,也就是终极的政治或者无政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