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速路上最痛苦的事情是什么?是尿急!比尿急还痛苦的事情是什么?是尿急的同时还口渴,上半身渴望灌溉,下半身急待排涝。还有比这更糟糕的境地吗?有的,那便是既尿急又口渴,同时还遇上塞车。
雨山的手指快速敲着方向盘,烦躁地看着眼前一动不动的车龙,再扭头看了看后排昏昏入睡的儿子。儿子稳稳地镶在安全座椅里,他戴着海绵宝宝口罩,穿着厚厚的蜘蛛侠图案的外套,外套是今天下午他爷爷买的。爷爷买了两套一模一样的外套,同龄的孙子和外孙各一套。
今下午刚穿上新外套的俩孩子便争执不休,推来搡去都说自己是真正的蜘蛛侠。互不相让的他们便跑到雨山面前要求裁定。雨山当时正跟同事通着电话,他捂着手机不耐烦地说:“你是一只猪,你也是一只猪,不用争。”
小哥俩并不善罢甘休,抱着雨山的大腿要他分别给他们取响亮的名号。雨山不得不再一次捂着手机,“你们一个叫佩琪,一个叫乔治。”小朋友很不满意,“不要,不行,那是风筒猪,不是我们这种黏在大楼上荡秋千的……”
雨山只好匆匆挂掉电话。为了结束孩子们无休止的骚扰,他承诺吃了晚饭后带他们去看电影,只要他们别那么吵闹。此话一出果然奏效,俩孩子立马欢欣雀跃地跑开了去,俨然像一对双胞胎。
雨山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他有点后悔带儿子回父母家了。要不是妻子前几天跟她朋友约好放假外出旅游,他也不至于作此草率的决定。其实回父母家不是不好,有现成可口的饭菜,只因一心挂念工作,雨山无法全身心放松罢了。
这次小长假,雨山的妹妹一家子也回来了,大家庭一下子热闹得像集市,这让一向喜欢安静的雨山颇感不适。
其实往常他基本上每个月都会回来看看父母,一起吃个饭,然后再匆匆回两百公里外自己的家,但他几乎不会选择节假日回,一是怕塞车,二是怕热闹。这一次算是特例。
偏偏怕什么来什么,像现在就不得不塞在这该死的高速路上。雨山强忍着身体的不适,瞥了一眼导航,导航显示前面三公里严重拥堵......
雨山在心里慨叹:兄妹俩不约而同回去,父母肯定开心啦!他们终于可以凑在一起打麻将了。
雨山不会打麻将,倒不是学不会,只是那稀里哗啦的吵闹声听着就难受,他躲都来不及。而父母和妹妹、妹夫瘾比较大,吃完晚饭就开始撑麻将桌了。
看娃的差事自然落到雨山肩上。他答应过孩子们晚饭后去看电影的,两千五百年前的佩奇终结者——曾子教育过雨山:无论如何不能对小朋友言而无信。
他左手牵着儿子,右手牵着外甥,来到街对面的电影院。电影院新开不久,新片老片任君挑选,倒很人性化。雨山赫然看到有《千与千寻》,他特别喜欢宫崎骏的漫画,尤其这《千与千寻》无论看多少遍,他总能感动得泪花闪闪。
雨山低头问俩孩子,“要不要看很多只猪的电影?”孩子一听有蜘蛛的电影,欣喜若狂,拍手说“要要要……”雨山便抬起头冲售票员说:“煎饼果子来一套……啊不,要《千与千寻》的票,一张成人两张儿童。”
要不说耍套路总不得人心呢,当孩子们发现电影里只有肥头大耳的猪时,死活不干了,雨山好说歹说才安抚下来。可没几分钟后,俩孩子一个说要喝可乐,一个说要妈妈……雨山不胜烦扰,只好狼狈地牵着孩子们打道回府。
打麻将的家人见他们那么快回来,不解地问:“电影不好看吗?”
“好看,非常感人的电影。”
“感动哭了吗?”
“我没哭,俩小孩哭了!”
“为什么?”
“被我揍屁股了……”
母亲一心只把眼光搁在麻将桌上,她边摸麻将边责备雨山,“说你什么好,小孩不都是调皮捣蛋的嘛,要耐心点……难怪你老婆总说你什么忙都帮不上。八筒……”
车龙终于开始蠕动了,雨山缓慢地跟着前车。缓慢不要紧,车子在动就有希望,希望就在不远处的服务区那里,挺住啊,坚强的膀胱!雨山在心里想。
要不是同事在一个小时前来电说明天一早需要他亲自前往客户那边处理突发状况,他也不至于那么赶。实在是很赶,刚刚还带着孩子去看电影呢,现在便倒霉地塞在这路上了。
回想刚才的电影,虽然没看成,孩子们倒没放在心上,孩子的心就是大,很快便可以把不愉快忘得一干二净。兴许是因为玩闹了一整天,小哥俩都乏了,不约而同地在他们(外)祖父母的房间和衣而睡。
雨山说要赶回去时,家人们打麻将打得正酣。父亲扭过头来眯着眼说:“大晚上的要不明天早上再回去吧。”他边收拾行李边说:“没办法,工作不等人。”父亲便起身去自己房间帮忙将孙子抱出来,再抱进雨山的车里,给孩子系好安全带。雨山发动了车子,父亲便急促地敲着玻璃窗,叮嘱道:“一定要注意安全,到了给个电话……”
雨山艰难地吞了一口口水,快了快了,就要通了。车速逐渐加快,他激动得尿差点渗出来。
原来前面有三辆车子追尾了,看样子不是很严重。雨山想开窗给肇事者们来一句国骂以解心头之万般不爽,转念一想,还是算了,人家也够倒霉的了。
散发着佛光的服务区就在眼前,雨山激动得热泪盈眶。刚停好车,他便像窜天猴一般往洗手间飞奔而去。释放的那一刻,雨山的脑袋里冒出一个哲学问题——什么是幸福?这,便是幸福!
往后的路程,一路无阻,雨山感觉畅通得有点不太真实,转念又想:或许这就是先苦后甜吧,毕竟上天有好生之德啊。
车刚到自家楼下,已是凌晨十二点,雨山正要掏出手机给父亲报平安,父亲倒不偏不倚地来了电话,“喂,雨山吗?刚才你儿子我给抱错了……”
与此同时,后座传来迷迷糊糊、奶声奶气的声音,“舅舅,我们又要去看电影吗?”
文/若安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