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是想写写我爷爷。
那天夜里又想到爷爷,没睡好,枕头也湿湿的跟着睡不好。 想到爷爷去世之前我也没怎么陪过他老人家,甚至都没怎么去医院好好看看他眼睛就酸酸的胀胀的疼。
就是一个普通的暑假, 爷爷住院了, 爷爷转院了, 到再后来半夜一个急促的电话, 从此阴阳两隔。
于是那个暑假也变成一个必须得记住的暑假。
第二天一早赶去看爷爷的遗体, 原来给我感觉这么高大有力的一个人,怎么就这样孤单无助的躺在那呢? 爸爸过来给我胳膊上别“孝”, 说了句你看看爷爷吧, 没有再多的话了, 可我从短短的几个字里也听出了这个男人声音里隐忍的颤抖。
自从爷爷去世, 不同于别人常说的“总梦不到过世的亲人,再想梦也梦不到” 这种情况, 我倒是常常梦见爷爷。 主题就一个,爷爷还健在。其实即使在梦里我也清醒的告诉自己不可能已经去世了,可是梦真的太真实了, 我就相信了,高兴的像个傻逼一样觉得啊呀看吧!我爷爷还在呢。 我爷爷还活着呢。
是吧, 其实爷爷还活着。 在平行时空里,在我梦里,也在我记忆里。依然是那样健康的活着, 每天乐乐呵呵的喜欢吹吹牛的那样。
爷爷喜欢打麻将,我小时候他老爱打麻将了, 输了就钻桌子。后来我渐渐长大,他也渐渐的不怎么去玩牌了。 喜欢看武侠小说, 带个老花镜认真的逐字逐句的看, 好像有一本书叫鬼手大侠? 我忘了, 因为我看不进去。 对了, 还有老年康乐报。 每天看新闻, 看天气预报。 每天去散步, 睡前泡脚, 拍脚底板。 拍脚底板的时候啊就坐在那眯着个眼睛嘴里念念地数着数。 原来爷爷还抽烟, 红豆,白色的包装, 后来也抽过叫伊力特的吧。 再后来爷爷就戒烟了, 觉得他戒烟很轻松似的, 就那样说不抽就不抽了。 在爷爷的床头柜上有一个白色的小罐子, 在那里面有他给我积攒的好多好多钢镚儿,真的有好多, 罐子拿起来都可沉了。 给我之后就被我这个叫花子留不住隔夜鸡这样的小屁孩挥霍的一干二净了。 老人家身上常会贴些膏药, 爷爷就常带着一股膏药味,到现在闻到那个味道就不自觉的想到他老人家。
爷爷拿筷子的时候食指翘起来, 都说那样的人是劳苦的命。 我觉得还真是这样。我听爷爷跟我讲,他小的时候家里条件还算不错, 有自己的工坊,给人家弹棉花的。 可是有一天晚上, 一根蜡烛之类的东西引燃了这个工坊。房子啊别人家的棉花啊什么的全烧得一干二净。那怎么办,赔呗。 就一下子拮据或者说落魄了。 然后爷爷就不上学了出去做活挣钱贴补家用, 哥哥还得上学呢。 于是再后来,就屯垦戍边的进了疆。 刚来的时候条件多艰苦,就住地窝子, 赶上刮风就下沙子。 白天还得出去干活。 我虽然没有亲眼见过那样的场景但看过照片, 确实很辛苦。全靠人力。 之前呢爷爷也不识字。但是他好学, 那就自己学呗, 经常性就拿着不认识的字问别人。“甭管人家是不是比自己还小, 只要人家知道就是我的老师”也是那次跟我说的(这是当时他教育我要好好学习听我妈的话得时候说的, 那次因为学习还是什么的,哎呀反正我就是贪玩嘛,类似这样的事情被我妈骂了一顿,我气成狗了当时。)积少成多,认字了。能看书了也就认得更多的字了。 左手无名指是弯的, 好像是年轻的时候不小心用榔头砸到的。 年轻的时候也出过事故,听爷爷奶奶都说过, 特别悬。 不管怎么样, 努力之后终于怎么说也算混出来了一点样子吧。 到老了也闲不住呗,我 好小的时候住在爷爷家, 每天晚上他就摆弄他的芹菜, 在水池子那洗一边又洗一遍,动作干脆麻利,第二天一早去市场卖掉。 我记得经常是我早晨还在睡觉他就已经从市场回来了, 给我买点能当早饭的好吃的,我到现在都记得有一种饼子,就像拿菜丝儿混着面做的似的, 哎呀,反正记忆里的味道简直太棒了。 等我吃上,他又返回市场。 爷爷还做过豆腐,小伙房里放着一个大大的机器据说就是做豆腐的。 我出生的晚,没赶上。
天呐怎么一写起来起来就没完了, 那些事就跟老电影似的。
那桥 那人
从爷爷家去学校要经过一座桥,抄近道儿的话也得过一个小破桥。 爷爷有辆二八自行车, 我小时候爷爷就用那个送我上学, 我坐前面那个大杠子上。赶上冬天天还不亮, 月亮还在天上呢, 我就坐在那个杠子上念念有词,什么 弯弯的月儿小小的船小小的船儿两头尖这样的小课文。桥是必经之路。 那桥可真是破啊, 状态岌岌可危, 每次过都忍不住要胆战心惊。即使知道那桥一时半会塌不了却不想它真的坚持了那么久。 一个小木桥小到根本不能用“座”来形容,到后来就像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即使有人会用土添添可是仍然挡不住时间的流逝。
从爷爷家去我家要经过一座桥, 桥下的渠道后来渐渐变成臭水沟了。 不知道现在治理好了没有,也没怎么留意了。 就是一座很普通的桥却结实的很。 等爷爷年龄再大点的时候他放弃了二八大杠子,买了辆三轮车。 那会在阿克苏上小学, 周末回家的时候经常就是先到爷爷家吃饭,然后我死皮赖脸的跟我爸妈说我要住这,明天一早回家。 然后第二天一早爷爷就用那辆三轮车带着我回家,我坐在车斗子里心情复杂, 想着诶呀怎么又要回家了。 有时候爷爷会骑着那辆三轮车送点东西给我吃。 记得一年端午爷爷送来粽子和蛋壳发乌的煮鸡蛋,跟我说粽子得吃,鸡蛋一定要吃两个啊!人有两只眼睛就得吃两个鸡蛋。 我就真的吃了俩鸡蛋, 还吃了个粽子。 当时胀不胀我早就忘了但是现在是真的好想再吃那样的粽子和那样的俩鸡蛋。
从爷爷家去团部市场要经过一座桥,和上一座桥平行。一样结实却更宽一点,因为是条主路。爷爷就是经过那个桥去市场。 不管是原来卖芹菜的时候还是后来骑着小三轮去买菜的时候,都要经过这座桥。
现在爷爷家的老房子卖掉了, 再也没有回去看过。
老房子真的很老了, 也承载了那么多人那么多年的记忆。 现在是陌生人住在那, 过着他们的生活继续着他们的喜怒哀乐和我毫无关系。 可那房子却在我心里横亘着,有时候想想心酸有时候想想充满温馨。 老房子的窗下有个石凳子,夏天太阳晒得热热的。 门前的葡萄架, 每到夏天能结好多葡萄,圆葡萄。 我原来不爱吃圆葡萄,可爷爷家门前的圆葡萄憋着劲儿越结越甜,越长越大,吃着吃着就爱上了圆葡萄。 爷爷还在那给我做过秋千呢,咳,那会小呗, 这要搁现在整个葡萄架也得叫我祸害完了。 葡萄架后面有个温室, 原来爷爷有劲儿折腾的时候, 每天爬到温室上早晨拉帘子给温室晒太阳下午放帘子给温室盖上一层棉被,天天爬上爬下的也不嫌累,折腾那些菜。 温室后面可还有一块小菜地, 我记得那曾经还有过一棵枣树, 结出枣子的时候我还吃过, 虽不知什么品种小小的看上去很可怜但是还挺好吃的。 老房子后面就是空旷的棉花地了。 布谷鸟叫是什么季节来着? 反正记忆里傍晚布谷鸟一声一声悠扬的叫,爷爷家炊烟袅袅, 还有棉花地那边也传来人们干活的声音。 是真的有布谷鸟叫,那个季节里每天都有,一声一声可清楚了。 长大了就再也没好好听过布谷鸟叫。 偶尔听到就亲切的很,脑海中浮现出那个特定的场景。
反正对于回忆这事儿,我很在行的。时不常的就能想起来一些。 都说看着过去的人没有未来,可偶尔回头看看过去也不赖,过去的人过去的事儿, 过去的一切是什么样儿, 回头看看才不会忘。 过去不能忘,它是生命的一部分。
关于我的爷爷, 关于这些记忆我真的还能再写几大篇, 可这毕竟是回忆,不是论文。